這回是真的惹她生氣了。
放狠話時,說要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。
如今被困在這裡的倒成了自己。
是他活該。
他沿著積雪的山路一直走到達厝村,已經是日落時分。
南嘉意外地感到平靜。
學佛苦修的那些年,他也揹著行囊和經書,著草鞋與絳紅色僧衣,從春日花開到皚皚冬雪,一步一步走過這條路。
不知何時,他的心已經看不見大地上的人神草花。
大厝村的青稞田裡,晚間的農人正收拾回家。
他在田邊駐足,看見了熟悉的人。
“南嘉格西……”女人從夕照的光暈裡起身,露出曬得蒼老的臉頰。
她才三十出頭,腰已經幾分佝僂了。
南嘉向她回禮:“阿佳藏區對已婚女人的稱呼,我早就不學佛了。”
女人笑起來,臉頰的曬紅也跟著靈動:“謝謝南嘉格西,今天送我孩子回來。”
她是否知道,她等待數年的丈夫就東貢念翁的深山老廟裡?
南嘉不得而知。
他想起在茶茶飯館學到的一句古漢語:天下攘攘皆為利往。佔堆寧可守在那雪山口,日複一日充當他們的前哨,也不願回家看一眼。
他向女人道別,太陽徹底落下了地平線。
青稞尚淺,他聽見了遠方寺廟日暮的鼓鳴。
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
全憑一腔怒火支配大腦,阿茗不知道自己怎麼開過那段崎嶇的山路。
路過邊防站時,好心的警衛還問了句南嘉去哪兒了。
提起南嘉,這更令她生氣。
當她稍稍平靜一些後,才意識自己有多沖動,以及路況有可怕。
路過一處村莊,好心的牧民送了她一程,就這樣,她自己開一會,請人幫忙一會,終於在臨近午夜回到了 318 的主路上。
瓊布的汽修店還沒開門,只掀起了一角鐵皮門簾。
阿茗猜測是南嘉之前來借車,她把車停在門口,走回了家。
店裡早就打烊,小阿姨和叔叔已經睡了,桌上給她留了一碗飯。
南嘉還沒有回來。
他的外套折成小小一團,放在邊角的椅子上。
她沉默地注視了兩秒。
然後上前,把那件衣服扔在了地上。
阿茗像一隻濕漉漉的小貓,胡亂扒了兩口飯,回房間倒在被窩裡生悶氣。
她心裡道不明這種背叛感,明明前幾天他們像成為了真朋友,還有了共同的秘密。
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假象?
他討厭她,現在好了,她也討厭他!
更令她絕望的是,本絨教的線索斷的一幹二淨,此行很可能一事無成。
她捂住臉,腦子裡應激似的出現了唐女士的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