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既而又擔憂起來:“如果沒有日出呢?”
“那就沒有,”林枝予說,“天鵝不會因為太陽不出現就消失。”
他們於是沿著邊海,頂著酷寒的風,往天鵝棲息的海灣方向走,扶欄的鎖鏈被鋒利、層疊的冰錐凍住,激浪翻卷著盡頭的棧橋。惡劣的天氣裡,他們在漫漫雪霧裡前行,像兩個倔強的異類。
天鵝的數目並沒有向遙想象裡多,十幾只聚在海灣的一角,啄啄羽毛浮浮水,歪著頭看兩個闖入的人類,悠悠地湊近一點又遠離。
“我以為會有成千上萬的天鵝呢,飛起來很壯觀的那種。”她嘖嘴,有點覺得這個場面太小了。
“那得去再遠一些的縣城裡,”林枝予好笑,“如果真有那麼多,找不到那隻我認識的天鵝,真的一點都不意外。”
“你說,你認識的那隻天鵝,脖子上有黑色的羽毛是嗎?”向遙蹲下了,審慎地看著浮冰旁的一隻胖天鵝,“是那隻嗎?”
林枝予微怔,瞧過去,半晌道:“我……不確定。太胖了,感覺不是。”
“……天氣這麼冷,吃胖一點才能過冬啊!你叫它一聲試試?”
林枝予蹙眉,和那隻天鵝遠遠地對視,幾次稱呼都在嘴邊,最後嚥了下去。
“……算了,”林枝予沒能戰勝羞恥心,搖頭,“這麼多年了,它可能不認識我了,要麼去別的地方過冬了,或者……”
他沒把那個猜測說出口。
“拉赫,拉赫。”
向遙沒有放棄,試著對它嘬嘬嘬,天鵝很高傲地看她一眼,轉身走了。
“奇了怪了,”向遙感到費解,“這麼胖的天鵝應該很貪吃才對啊,那我嘬嘬嘬它應該會過來的。”
“好啦。不重要了。”林枝予說,“可能是它,也可能不是。不管怎麼樣,到了春天它還是會飛走,在西伯利亞的另一片海灘有新的生活。也沒道理要它一直記得我,只要它過得好好的就好了。……你不看日出了嗎?”
向遙懵了一下,抬頭去看林枝予。
不知什麼時候,藍調消失了,他的面孔很清晰,有帶著冷意的淺金色日光打在他烏黑的瞳孔上,很明亮。
“……日出!”
向遙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,猛地站起來,低血糖差點一個趔趄。林枝予伸手扶了一把。
不知不覺,天際已經是晴朗的粉藍色,海面依舊沒有太陽的影子。
可日光切切實實降臨在他們冰冷的臉龐上。
他們愣愣回頭,金色的日輪正在淺黃色的樓宇間,緩緩上升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海風在這一瞬間變得令人刺痛,向遙和林枝予對視著,感到荒謬,震驚,不可思議,五味雜陳裡,她最後無語地笑了出來。
向遙沒力氣了,躺倒在雪地裡。
“……搞什麼。起床了,趕上了,太陽也出來了,濕度也沒有影響到視野——為什麼最後失敗的原因是這片海它不向東啊?”
日出會在所有海灘升起。
沒有看海經驗的內陸人真的會想當然這麼以為的!
林枝予也有點恍惚:“我也沒想到這件事。”
他伸手要去拉向遙:“起來,這樣會感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