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麼,相機啊?沒有。用眼睛看吧!”
“……不是說這個,”林枝予自己走到衣帽架邊上,把她的帽子圍巾手套都拿了過來,“你是真沒睡醒。”
他湊近一點兒,把口罩遞給她:“自己戴。”
向遙接過口罩自力更生,林枝予就把帽子戴在她頭上,小心地理了理,耳罩也沒漏下,最後把圍巾也掛上了脖子。
“哪兒不舒服,自己理理。”
向遙點頭,摸摸索索地打理:“好了。”
“那走了——鑰匙別忘。”
推門的時候,樓道一片漆黑,這個季節的這個時間,連酷愛冬泳晨練的中老年鋼鐵戰士都不會想著要起床。
向遙和林枝予鑽出去,起初不覺得冷,反而因為包得太厚有些喘不過氣,等到推開單元樓的鐵門,人一下傻了。
南榕已經被連夜的暴雪淹沒了。雪層厚的地方肉眼可見到了大腿。
雪大概是淩晨停的,這會兒的戶外很安靜,但鏟雪的工人已經起床了,隱約能聽到雪鏟和地面的摩擦聲,在靜謐的夜裡迴音重重。
“別愣著,”林枝予推推她,“我們得稍微走快點,小區和早市街肯定是打不著車的。”
於是向遙抬腳踏上了松軟的新雪,跟林枝予一起往小區門口走。
清早的風很刺骨,才幾分鐘就吹透了厚厚的衣服,從皮到肉都僵得發直。
兩個人走得踉踉蹌蹌,下坡還險些滑一跤,互相攙著一路辛苦地走出去,街上果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,只有慘黃的路燈屹立著。風吹動雪壓的樹梢,撲簌聲裡,向遙鼻子一涼,雪團子蹭著她的臉落在地上。
“……”她抹抹鼻子,奄奄一息地走,腳步卻不停,“好像世界末日。”
“你對世界末日的想象很溫和。”林枝予點評。
“世界末日也有可能很平靜啊,想象裡一切激烈的災難都沒有發生,只是人忽然都消失了,討厭的喜歡的,都不見得很徹底,想或者不想都找不到了。很漂亮的世界只剩下自己,怎麼不是一種世界末日呢。”她被凍得神智不清,於是放任自己不動腦子地說胡話。
“對,”林枝予說,“但是早市的嬸嬸們已經在準備出攤了。你的世界末日有點擁擠。”
“……”
向遙鬱悶地看過去,果然,堅挺的攤販們還真已經推著車出來,到自己預設的位置準備了。
“我覺得我可能是酒醒了,”向遙接著說,“我回想昨天晚上感覺自己有點兒不可理喻。如果今天沒有日出——或者沒趕上的話,你會打我嗎?”
“會考慮把洗碗的分工轉給你一星期。”
“……”向遙加快了步伐,她討厭洗碗,“那你還是給我兩拳吧。”
他們走出集市街後,又走了一條馬路才打上車,一上車向遙就把手顫巍巍地湊到暖風口,像凍死前打著了火柴的小女孩。
在密閉的暖氣裡待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,看窗外,天色已經有亮起來的意味,日出前的天空是一片深邃的藍。
沉睡的城市在車窗外飛退,他們在與尚未降臨的太陽賽跑。
昌平公園在靠近市郊的地方,所幸下車的時候,天色還是湛藍時刻。
向遙拽著林枝予在雪地裡盡量奔跑,歪歪扭扭,深一腳淺一腳,總算穿過公園彎彎繞繞的小道,來到海邊。
沙灘已經被覆蓋成雪原,海浪拍捲上岸,沖刷著露出沙灘本來的模樣,構成金色蜿蜒的海岸線,碎冰碴和泡沫花被留在岸上,海沫在風裡飛散。
象徵日出的粉色還沒攀上天際。
向遙鬆了一口氣,扯下口罩,鼻尖和臉頰都通紅,笑著看林枝予:“趕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