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開始複盤,拿著鍋鏟的手有點兒生理性哆嗦:“其實還好啦。旁邊還有倆人呢,不至於出什麼大事。我寧願真鬧到派出所,誰知道那小孩兒突然動手了。”
“別說,他還挺有種——不是,明明是你上趕著挑人氣頭上找茬吧,你還想去派出所啊?”
“鬧都鬧了,得鬧到底才能讓他對我有點忌憚吧,第一印象很重要的。你沒聽他跟他兒子面前那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,我說那幾句都是有樣學樣。發瘋誰不會啊?大家對著瘋唄。”
向遙開火熱油下菜,油聲嘩啦:“我聽說那金鏈哥以前是個老闆,做生意的還挺忌諱這個,他才因為辦喪那事兒被抓去調解了一次,我反正不心虛,我還沒去過派出所呢,就當人生體驗,次數多了看是誰吃虧。”
“……頭一次聽這麼用第一印象的。”
喬曼沉默了片刻沒吱聲,突然暴怒:“什麼聲音啊!你是不是在做飯!怎麼有心情的!你檢查一下剛剛扯皮拉筋的有沒有受傷啊!”
“都幾點了我餓死了,”向遙埋怨,沒力氣跟她比聲調,“今天一頓都沒吃呢,我備那麼久的菜,飯也煮好了就差下鍋炒菜了,剛吵吵一頓給我整低血糖了。”
“服了你了,”喬曼虛弱道,“哎,我也想吃好吃的中國菜,你那動靜我感覺我能聞到味兒了。不過,我怎麼覺得你去南榕這半個多月變了不少呢,你以前是這個行事作風嗎?”
向遙盯著自己手背的抓痕青印想了想:“好像是有點變化。感覺,我可能是突然想通了。”
“啊?”
“我之前——”
向遙沉默著想了想。
“雖然好勝心也強,但其實是個習慣迴避的人。麻煩的人第一反應就是最好別惹,規避風險,繞開沖突,可又實在不舒服,剛來的時候過得度日如年的。但那天中午的事兒之後,我突然發現,有什麼大不了的,憑什麼總是我得忍著啊?他們又能把我怎麼樣呢?最壞也就是卷鋪蓋走人唄?好像不過如此。”
“公司的事就只是嘗試走出那個透明的觀察箱,今天就是在嘗試直面我之前有點害怕招惹的那種,比較激烈的沖突。這不是也沒死嗎。”
“南榕這地方跟江原上海都不一樣。這些情況就算我自己倒黴吧,但是每一件都在告訴我,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孩子在這兒是要受氣的。”
掛了電話,向遙把剩下的菜炒完上桌,順手在客廳藥箱裡找碘酒和創可貼,突然門口傳來幾聲敲門聲。
向遙聽了兩聲才確定真是在敲自己家門,這聲音太秀氣了,不仔細都聽不著。
她推門,竟然是林枝予。木樁子般杵在外頭。
有點意外。
走的時候那麼幹脆,還以為最近估計都難見著他了。
向遙盯著眼前掛了彩的狼狽小孩,笑了笑:“敲那麼小聲,生怕被我發現啊。”
林枝予不說話,只默默遞過來一個袋子,向遙瞥一眼,上面印著附近藥房的名字。
“對不起。”
他小聲這麼說,腳步往後退,等著向遙接過就上樓。
“等會兒。”
向遙眼疾手快,手指勾著他書包手提袋,把人勾了回來。
“幹嘛。”
他滿臉不樂意,嘴角還腫著。
向遙打量他,突兀問:“吃飯了嗎?”
林枝予驀然抬頭與她對視,警覺地退開一步:“不用麻煩,我……”
“趕緊的吧?”向遙把門開大了點,“說得過我嗎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