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車轟鳴聲響起時，腦中回顧著從14號離開後發生的一切。
不用呼叫記憶體裡的畫面，他的大腦也能回憶起每一個鮮活的傅雲生。
短短幾年時光，比他活過的所有日子加起來還要沉甸甸。
他曾經不止一次問過父親母親、也問過伽、問過自己的問題，答案安靜地躺在汽車後座。
為什麼不留在幽靈城，在休眠和蘇醒之間度過一世，只要走進過陽光底下、活過就會懂。
曾經讓他想存在的理由和如今想讓他想消失的理由雷同，他想起伽，或許他們殊途同歸。
茨城多山路，越往深處越不適合行車，但適合藏匿行蹤。汀舟反其道而行之，走上回城的路。
只不過利舫挑的地方偏僻，盤山的路又難行。
但他帶著傅雲生也只有這一條路能走。
開到半山腰，汀舟慢慢放緩了速度。他忍不住想，如果沒有啟動14號的銷毀程式，那麼最好的結果是聯絡其他幽靈城，找到一處願意接納他們的基地，將傅雲生的身體移入休眠倉，然後一直睡下去，睡到他喪失一切身體機能為止。
他親手堵死了那條路，如今要博另外一種更好的結果。
擋風玻璃外的山色與天實在美卻雷同，容易讓人陷入茫然與麻木，就在汀舟稍微走神的片刻，一團黑壓壓的影子從天而降，啪的一聲掉落在車頂，聲音震耳欲聾。
緊接著，汀舟看到了緊貼在玻璃上的利舫的臉。
他比預料中更早回複行動能力，汀舟臉上露出一點詫異，立刻重重踩下油門。
車身猛地往前躥，利舫在車頂滾動幾下，將要被甩出去的瞬間抓住了反光鏡。
汀舟不分心去關注利舫，只一心開車。汽車飛馳，只要沖過這一段山路，山腳就有最近的哨卡，城裡的警察也好特務也好，都在找傅雲生，他們一露面就會被逮捕。
利舫的手一下一下砸在玻璃上，車窗很快出現裂縫。
汽車不顧一切地往前沖，下山一條道，他已經大約明白了汀舟的目標，氣得沖車內大喊：“你瘋了！”
利舫是此時才回過味來那句「殺了你也救不了他」何意。
殺了他的確救不了傅雲生，但是如果他被擦除，那麼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會發生。
為了這一趟任務，他已經留得太久。哪怕小心再小心，互動值也已經進入紅區。
汀舟無言，猛地一打方向盤。利舫的身體撞在山體上，立刻有嘩嘩的碎石落下去。
汀舟覺得自己好像碾過了什麼，下一秒鐘，利舫的胳膊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嚨。
汀舟沒有掙紮，雙手死死控住方向盤。然而肺裡的空氣急速消失，他還是讓利舫尋到了機會。車身猛地偏離車道，失速的汽車瞬間沖下山崖。
失重幾秒過後，汽車卡在一棵大樹的樹冠上，搖晃幾秒之後又跌下去，撞擊在裸露的石灰岩上。引擎蓋冒出濃煙，然後燃出明火。
利舫第一個從車裡爬出來，立即託管了大腦中的痛覺神經。他扒開車門，搶先一步把傅雲生從車裡拖了出來，他身上有一些傷，看起來並不嚴重，利舫沒有探他的鼻息，而是立刻單手掐住他的喉嚨。
汀舟從車裡爬出來的動作有些遲滯，他本身就受了傷，行動自然受限。
他盯著利舫，看他興奮地恐嚇自己：“既然這樣，不如他先死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