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老闆對著牆壁扣了幾下,木板門從裡面移開,他說:“你進去吧。”
傅雲生盡量不露出什麼神情,慢吞吞地跨進去。
這間小室是在庫房旁邊單獨僻出來的,窄門隱蔽,傅雲生也是第一次發現。
室內只有一張靠牆擺放的方桌,兩條木凳,其中一條上坐了人。那人帶了頂草編的帽子,見傅雲生進來,立刻就摘下來,上下打量傅雲生。
那人坐著,看不出身量長短,又兼光線昏暗,看不出面板黑白,只覺一雙眼炯炯有神,一眼可將人看穿。
那人忽地伸手往前握住傅雲生的手,聲音溫和:“我們終於又見面了,滿秋同志。”
傅雲生聞言,倒是正兒八經地糊塗起來。他盯著那人,似乎是有些眼熟的,可腦子裡卻冒不出一個名字。
那人笑了笑,說道:“雙魚。”
“是你。”傅雲生恍然,聲音便高了些。
浴場裡那個盤問他的警察,也是火車上對他網開一面的人。
他察覺到,又立刻放低了音量:“老龔。”
老龔點點頭:“馮裕同志犧牲之後,我們一直在找你。戰事吃緊,我們的工作開展得很艱難。幸好喬老闆發現了你。”
傅雲生心裡轉過彎,知道他們是錯把自己當成了那個「顧滿秋」。
當初在昶平,他無意間替老龔傳遞了訊息,從那時起就已經錯認了。大約除了他口中的「馮裕」,旁人也未見過顧滿秋真容,所以有此烏龍。
可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不是「顧滿秋」,會不會幹脆將他滅口。傅雲生不敢露出疑惑的表情,正想敷衍兩句,老龔忽然誇起了他。
先是贊他在寧城組織刺殺漢奸何光呈的行動很成功,後來西京火柴廠的絕密訊息能夠傳遞出來也全靠他。
傅雲生一味只顧著低頭,以此掩飾心中的驚愕。何光呈的死竟然出自顧滿秋之手,那時他透過邢逢年接近自己,是巧合還是蓄意?
是為了傅成章的項上人頭還是他傅三的?
傅雲生後知後覺,掌心滲出汗。
老龔察覺出他的失神,以為牽動了他的傷心事,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。傅雲生咽口唾沫,不知如何開口。
半晌,老龔嘆了口氣,說道:“要是有什麼要求,盡管提。”
傅雲生不語,老龔又說:“我這次來茨城是有新的任務,順道看看你,下次再見又不知什麼時候了。”
傅雲生知道他們這種人,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提,聞言抬頭:“給我的任務?”
“這次的目標是西南臨時政府裡一位要員。他掌握一批最新運抵的西式武器以及一批戰俘名單。”老龔道。
“要東西還是要人?”傅雲生問。
“都要。”老龔道,從袖籠裡抽出薄薄兩張信紙,向下扣在桌面上:“我知道你重傷初愈,眼下並不適合執行任務。但是時機不可錯過,如果……你可以拒絕。”
傅雲生盯著桌面上的信紙,筆跡透過紙背,有三個字一眼認出。他不能拒絕,也不可以拒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