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旅行者
42 旅行者
傅雲生腦中細細描畫，壯闊的、瑰麗的、慘烈的、慟哭的通通散去，細風拂面，幾縷垂楊點頭，碧色的湖面散開波紋。
汀舟深吸一口氣，明白這是來自傅雲生的關心與安慰，微笑道：“我說過的，我小時候很無聊。”
翠園的景色如常如舊。遊人三五成群，只是對他們視而不見。
汀舟感嘆一聲：“真好。”
他小時候困在14號裡，知識庫塞進記憶體裡，只靠自己囫圇吞棗。父親也抽空教導他，教的都是求生技能。
身體要機敏迅捷、大腦要靈活通透、性格要低調沉穩。
不喧嘩、不張揚，互動值穩定在綠區，才能在外頭活得長久。他那時總有疑惑，如果旅行者只能活得像影子，為什麼不索性一直留在14號裡。
父親說如果所有長住客均不外出，14號的能量只能支撐最多十五年；
母親說人總是要腳踏實地的群居動物，等他長大，體會過就會懂。
他們都是被文明拋棄的人，是孤兒、是過客、是無家可歸的遊子，手裡僅餘半輩子時間，精打細算到底怎麼活。
他眼見著14號裡的長住客一個個去了又回、回了又去，盯著成員樹上的指示符從綠變橙又轉紅，最後徹底熄滅。
傅雲生聽懂了這聲喟嘆，說道：“外面戰火不停，這裡也很好。”
汀舟笑著四看，傅雲生聰慧，已經把這虛幻世界描寫得栩栩如生了。
他心裡有話卻沒能出口，腦境雖好，現實依然要面對。
時間差不多了，汀舟伸手摸摸傅雲生的腦袋：“你想不想試試時間旅行？”
傅雲生微微張嘴，沒料到汀舟忽然提議這個。他心裡有些雀躍，可也不是從前那樣不管不顧的性子了。
想起汀舟岌岌可危的「互動值」和虎視眈眈的捕獵者，他搖頭：“不想。”
汀舟目光探過來，傅雲生又補充道：“溯回症的苦我可吃夠了。況且……又不是沒試過。”
傅雲生掰起指頭算。第一次是從彌生路的火場裡逃出來，他以為自己昏睡了整月；
第二次是在雍秋的老宅裡，汀舟拖著他躲開外軍的空襲，整整跳躍了一年。
汀舟道：“你不熟悉流程，所以不適應。只要稍加練習，溯回症就可以克服。就像你跟讀寫器連線一樣，身體放鬆，大腦放空，什麼都別想。或者想一點令你愉快的事。”
時間是一隻無情的手，把人搓扁捏圓，又削又磨。汀舟話落，傅雲生還未及反應，熟悉的拉扯感飛快襲來，他驚慌了片刻，想到汀舟剛剛的話，又立刻鬆弛下來。
暈眩感比往常每一次都消失得更快，傅雲生仍舊著眼，汀舟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輕聲道：“睜開。”
傅雲生睜眼，能量柱耀眼、天幕似流雲，依然身在幽靈城中央大廳。
他嘟囔一聲：“誒，還是在這兒？”
汀舟卻瞧著他的模樣笑。他拉起傅雲生的手，下巴向前一點，一個雞蛋形狀的圓形艙體從地底下升起來。
轟隆隆的響動過後，蛋殼從一端裂開縫隙，又長出一塊好似雲母一樣的半透明白屏。
“這是發射倉。”汀舟一隻手環住傅雲生的手腕，輕輕的摩挲著，他覺得又癢又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