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原點
41 原點
天也不見，地也不見，空氣中彌漫著沉悶的寂靜，門外是被時間遺忘的骸骨，門內是人類最後的燈火。
舞池內霓虹閃爍，歡樂進行曲奏在酣時。
歡聲浪語一閃而過，汀舟揀些簡單易懂的與傅雲生說：“太陽死了，地球也就死了。人類在地底下躲了幾十年，從驚懼到僥幸再到麻木，最後死路一條。”
古詩雲「國破山河在」，傅雲生剛剛親歷了山崩地裂、萬骨同窟，親見了這世間容不得一個活物、一絲遊魂，油鍋拔舌地獄也不過如此。
方知所謂末日、途窮，不談家國，連山河也不在了。
他一時之間五雷俱不出來。
汀舟道：“在末日前最後一個世紀，人類決定放棄地球，傾注全力建造星際航艦，要去茫茫宇宙尋找一線生機。”
星際航艦載人數量有限，雖然那時人口劇減，但星艦能夠搭船的數量也不過千萬之一。
人類生死當前的最後幾年裡，政府為保公平也為穩定局面，舉行了三次大型遴選考試，考試內容包含智識、心理和體能，選拔能夠登艦的合適人選，為人類文明留下最後的火種。
最後一輪考試的結果公佈，幾家歡喜幾家愁，那時距離最後一艘星艦離開地球已不足24小時。
傅雲生跟著汀舟往前走，銀色大門散成水霧，引擎轟鳴震耳欲聾。
巨大的球形星艦反射出漂亮的金屬光澤，載著希望也留下絕望，義無反顧地飛離這片養育人類千千萬萬年的土地。
這些都是知識庫裡儲存的畫面，汀舟也未曾親見。如今演繹在傅雲生面前，只讓人覺得宏大而遙遠。
傅雲生拉了拉汀舟的胳膊，仰頭盯著天幕上的星艦遠去如星辰，問道：“他們就這麼走了，剩下的人怎麼辦？”
地球的滅亡已經是不可避免，最後被留在這顆母星上的人類還能茍延幾日，也不是星艦政府關心的議題。
本該就此拋諸腦後的舊世界，卻因為一個微弱的跳躍訊號變成了新的——“心腹大患。”
那時，時間跳躍被嚴令禁止已經若幹年，訊號監測機構撤的撤、散的散。待到最後一艘星艦啟動，離開的已無法再回頭，留下的無路可去。
汀舟緩緩嘆氣：“留下的大部分人都死了，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活下來。”
他拉住傅雲生的手，要帶他去看自己這一生最重的枷鎖也是最大的秘密。
腳下生出一條長而黑的甬道，沿路布滿了各種鏽蝕的管道，如蛛網一般複雜交錯。
這條路既長且短，傅雲生緊緊跟在汀舟身後，走得閉氣凝神、心中惴惴。
汀舟忽然停下腳步，長長吐氣：“你看，這就是旅行者計劃最開始的地方。”
眼前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鬥室，屋內陳設簡單複古，與未來世界的稀奇古怪半點不沾邊。
汀舟說：“旅行者計劃的發起人們都有些返璞歸真的情結。所以這裡的佈置像是幾個世紀以前。”
汀舟走進去，坐進屋中央一張旋轉的軟椅上。他仔細撫摸軟椅的扶手，指尖感受著動物面板的紋理，想象父親母親曾經坐在這裡的光景。
這不是他第一次在虛幻之中走進這間辦公室，卻是頭一回有人作伴。
他抬頭看傅雲生，說道：“你大概可以猜出旅行者計劃到底是怎麼回事吧？”
不知為何，傅雲生心猛顫了一下，然後緩緩點頭。既然世界末日無可轉圜，那不如回到過去，回到世界尚安好的時光裡去。
汀舟說的「旅行者」，其實是可憐的棄子，是無可奈何的流浪兒，是一旦踏上就永不回頭的旅程。
汀舟笑得苦澀：“用回到過去的方式來逃避末日，你是不是覺得可笑？可是他們那時候沒有別的辦法，只好這樣匆匆上路。”
說匆匆也不盡然。旅行者計劃開始於政府宣佈星艦計劃的第二年，從萌芽到實施也有十幾年時間。
組織的前身是一個藝術沙龍，參與者大多是古怪的保守派和科學家，嚮往著更純真天然的道德和社會秩序。
時間旅行被禁止之後，他們仍然偷偷組織著一些小型的採風行動。
直到聯合政府公佈了星艦逃亡的計劃，採風行動逐漸演變成逃亡演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