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跳躍
23 跳躍
汀舟打發了鄒平一家，抬手看手環上的數字，一個綠色的「84」跳動了幾下，最後穩定在「80」。互動值尚在「綠域」，他微微蹙眉，手環上的數字隨即隱去。
傅雲生坐在桌邊，看見汀舟進門，脫口便道：“你把人都放了？”
汀舟不覺不妥，傅雲生氣道：“這一家子黑心肝，都要把我綁了賣了，你居然還放他們走？你把他們放走了，我娘親的事又找誰去打聽？莫不是你看上了薄荷那閨女，動了惻隱之心？”
汀舟道：“綁著他們也無濟於事。”
傅雲生恨不得用手點上汀舟的腦門兒：“好事不出門，惡事傳千裡。雍秋是個小地方，他們這倉惶惶一跑，不消三五天傳言就會滿天飛。到時候這老宅子我是也待不下去了，又往哪裡討飯去？”
汀舟望向傅雲生，仍是用老話問他：“你有沒有想過，將來要如何？”
這句話戳中了傅雲生的心事。
他不言語，半晌哂道：“眼前都顧不過來，還想什麼以後？無根的人，到哪裡都是流浪。”
語氣雖是無所謂，但心底好歹有些發慌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，著實不知該走哪裡去。
汀舟以為他擔心自己的腳上，拉了拉傅雲生的手，安慰道：“我在的時候，我來照顧你。”
傅雲生只聽出言下之意。汀舟總有要走的時候，總有不在的時候，那時候便只有他一個。
所以才一再要他做些籌劃，未雨綢繆。可傅雲生望不到將來便只想眼下，惦記著娘親生死的事。
鄒平說她是抽鴉片抽到與傅成章反目，倒也不像騙人。
他對娘親歪在羅漢榻上點煙的樣子有些朦朧印象，而這些年來，傅成章也的確對煙鬼極度厭惡。
是以傅家上下沒有一個敢沾大煙的。黃孟春沒事喜歡抽兩口，但傅成章對這個親戚從沒有好臉色。
傅雲生雖是愛玩，酒席過後狐朋狗友相約抽上一口，他也從來不碰。
可是娘親一個被丈夫攆出家門的婦人到底要怎麼過活？
加上她還有煙癮，傍身的銀子經不起花銷，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吧。傅雲生不敢深想，一隻手捂住臉，不知怎的腳一崴沒站穩，直挺挺便向下倒。
汀舟不出所料接住他，直接把人抱到床上去。
傅雲生抓著汀舟的胳膊苦笑：“只要我有事，不論大小你總能接住我。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，我再往下掉，就只能粉身碎骨了。”
“沒有我，你也能活。”汀舟避開傅雲生的目光，望向牆上耳朵掛鐘，已經敲了六點，外頭已見黑了：
“餓不餓，我去給你找點吃的。今天一整天，你就只吃了一頓早飯。”
傅雲生不知汀舟是裝聾作啞還是根本就沒聽懂，賭氣道：“我不餓。”
汀舟總是耐心勸傅雲生要吃東西。
他道：“怎麼能不餓？吃飯不能偷懶，況你的腳上還有傷。”
傅雲生便道：“我要吃十字街西頭王記的棗泥糕，孫正店的炒栗子，你去給我買？”
他故意斜眼看著汀舟，想從他臉上看見一二分為難之色。他心裡不好過，便要給旁的人找不快活。
正還要說些賭氣的話，卻見汀舟點頭道：“好，我去給你買。你一個人不許下地，好好躺著。”
汀舟從床尾的包袱裡取了散錢，又拍了拍傅雲生的頭：“等我回來。”
這句話聽的耳熟，汀舟不知對他說過多少次。傅雲生扭過臉不去看，不知為何心髒狂跳起來，見著他出門去的背影，總覺幾分沒由來的忐忑。
待汀舟走後，傅雲生翹起腿，檢視受傷的那隻腳。腳底的紗布沁出粉紅和淺黃的一圈，他忍著痛將紗布扯開，看到腳底一片糊爛的肉，當中一個銅錢大的洞，絲毫沒有癒合的趨勢。
傅雲生忍不住想，要是腳傷一直不能好，是不是汀舟就不會走？雖也知道這主意蠢得很，但他就是忍不住。手指甲碰到傷處，傅雲生擰起眉毛，使勁地抓了下去。
一下鑽心的疼痛過後，就只剩麻木而已。
傅雲生用拆下來的紗布條擦幹手上的血汙，然後隨手一扔，翹著腳躺倒下去。
暮色四合，眼見著天愈發黑了下去。外間小書房的電燈還亮著，暖閣內卻是一片黑。
傅雲生閉眼躺著，先前覺得消失的那股味兒重新又冒了出來。
現在他曉得了，那略刺鼻的是鴉片煙的氣味，因為聞慣了倒是不覺得臭。
這氣味小時候讓他心安，如今卻讓他輾轉反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