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非人
22 非人
平二爺忐忑地邁進西院兒大門，便聽到從裡頭傳來的聲音：“是平二爺來了嗎？”
平二爺聽著這隱隱約約的聲音，心裡忍不住一跳。他自認手腳輕，進門也無人傳報，傅雲生和那姓顧的都在屋子裡，如何知道他來了？難不成真如薄荷所想，他是鬼不是人？
鄒平心裡胡亂揣測著，高聲應道：“三哥兒，我那老婆子說你找我問話，我這剛到家就趕過來了。”
傅雲生的聲音渺渺地傳來：“那就請平二爺進來說話吧。”
鄒平慢吞吞地往裡走，進了暖閣外的小書房，再也不肯往裡去，只道：
“三哥兒，我這幾日染了寒症，還是不進來了，免得把病氣過給三哥兒。三哥兒有什麼話要問？”
“昨日不是好好的嗎？”
隔著暖閣外的紗櫥，傅雲生看鄒平一副瑟縮模樣，心中不免冷笑。汀舟耳聰目明，鄒平一進家門他便曉得了。
傅雲生原本叫汀舟去請人來回話，卻不想聽見他們高聲密謀之事。
傅雲生原先對平二爺那一二分親近盡數消去，也謀劃起對策來。
他知道平二爺對傅成章是個萬分忠心之人。
如果直來直去地問，必定什麼也問不出來。
若是用強，對著老的小的也下不去手，於是道：“聽許媽媽說，平二爺今天上山去了？”
“是。”平二爺應了一聲：“去老太太、老太爺墳前磕了個頭。”
“好。”傅雲生點頭：“我問你，按照傅家的規矩，什麼樣的死後可以進宗廟？”
平二爺不料傅雲生問這個，愣了一下之後回答道：“自然傅家子孫和傅家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是可以入宗譜、進祖墳的。另有壞了事的爺們兒、沒出嫁的小姐以及各房妾侍，那是入不得的。不過祖宗仁慈，在家廟後面闢出兩間屋子，供一盞長明燈燈也就是了。”
傅雲生發出極輕的哼聲，說話雖是好聲好氣的，平二爺卻不知為何心底發涼。
薄荷給他念過報紙，按照族裡的說法，傅雲生被活活燒成焦炭，那屬於橫死，按理也是不能直接入宗廟的，須得請人做一攤法事，問老祖宗的意思。傅雲生問起這個，難道是要讓自己把他的墳遷回來好生安葬？
鄒平越想越是腿軟，這麼冷的天氣也開始冒汗，連忙扶著門框站好。
只聽裡頭傅雲生道：“大哥，平二爺年紀大了腿腳不好，麻煩你給他搬一張椅子坐著。”
傅雲生坐得雖遠，那聲音卻像是附在耳邊說的，鄒平一聽之下更是腿軟。
汀舟得了吩咐搬椅子出來，他個子高大，低頭看人時帶著睥睨。
鄒平連忙扶著靠背坐下來，一邊謝一邊道：“三少，你問這些個做什麼？”
傅雲生道：“照道理講，太太雖是在外頭沒的……是不是也該由大哥扶棺回鄉，葬進祖墳？”
平二爺點點頭，答道：“是這麼講。”
傅雲生又道：“你今天去了山上，也該知曉了那些事……可知為何老爺只送祖母一個人的棺材回來？”
平二爺替傅成章辯解道：“想是如今世道不好，一路上都在打仗，老爺行事不便。”
傅雲生道：“那大哥就在寧城，想來他該是方便的。”
平二爺又替傅書林分辯：“大哥兒身邊沒個長輩，年輕後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也沒主意。現下老爺回去了，自然會做主安排。”
傅雲生聽得直皺眉，冷笑道：“你怎知是因為這個？我看太太她也是橫死，所以才隨便埋了。”
鄒平的肩膀抖了一抖，驚慌道：“三少，這樣的話可不能胡說。太太是病故，怎麼能算橫死？人吃五穀雜糧，總是免不了的。”
傅雲生不耐煩聽這些套話，道：“太太一直身體健朗，也不見延醫吃藥。她過世時我在身邊，她頭夜是我守靈。太太身邊伺候的張媽，發喪前就一索子吊死了，你當這其中沒有蹊蹺？”
這些話平二爺是沒聽說的，當即驚得合不攏嘴：“這、這……”
“你不知其中內情，我來告訴你。太太不是病死，是不得不死。傅成章要拿這個大做文章、引人注意，自己才好暗渡陳倉，離開寧城。”
傅雲生瞧他的神情，當真是不知情的。此人雖是傅成章的心腹人，但留在老家這麼多年，也是個耳聾眼瞎的。
看鄒平又驚又疑，傅雲生當即道：“況且這樣的事情，咱們家也不是頭一遭了，是不是？”
鄒平立刻抬起頭來。隔著紗櫥他看不清傅雲生的臉，更是摸不清他的心思。
只聽傅雲生一字一頓道：“當年我娘，不也是這麼沒的嗎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