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路上沒有人,草垛像被子一樣把他們裹住了,隔絕了一切,只有從縫隙裡透進來涼的風,從另一具身體上傳來熱的意。
……
結束之後,傅雲生仍舊緊緊抓住汀舟不肯松開,心裡那隻風箏又開始飄。
其實同性戀愛也並非不可,反正他的名聲早就壞了,就算沒有壞也不在乎。
此時此刻,他只想汀舟一直在身邊就盡夠了。汀舟求什麼,他都願意給他。
躺了一會兒,汀舟坐起來給傅雲生穿衣服。
傅雲生盯著汀舟雪白的背部,問他:“你怎麼這樣白?”
他知道洋人與他們人種不同,有些人就是尤其白些。
不過是順嘴的一句感嘆,汀舟卻答:“我小時候沒見過太陽。”
傅雲生輕笑:“你家鄉沒有太陽?”
汀舟卻沒有說話了。
傅雲生雖然不學無術,也聽過外國講的「地圓說」,太陽掛在這一邊時,另一邊便是無盡幽暗。
不過日出日落,他以為大抵每個地方都是一樣的,不曾想世界上真有沒有光明的地方。傅雲生有些憐愛地看著汀舟,心裡呼啦啦的風箏慢慢地墜下來。
汀舟整個人沉默著,一言不發替傅雲生穿好衣服,又整理了一下隨身的東西。
不過是一點首飾和那塊手錶,典當之後就是他們可以傍身的盤纏和路資。
傅雲生看著那盒子,忽然生出一點撒嬌的心思:“手錶給我帶上,好不好?”
汀舟的手頓了頓,還是拿出來給傅雲生帶上。傅雲生莫名覺得有些高興,鐲子一樣的東西緊緊箍在在手腕上。
因為是女式的東西,他雖然瘦,但到底有些緊。
傅雲生正要脫下來,汀舟卻忽然低聲說:“我沒有家鄉。”
他從出生就生活在幽靈居住的洞窟裡,跟長者學習各種能夠求生保命的技能。
按照計劃定時冬眠,然後又定時醒過來。可這些話沒辦法說給傅雲生知道,就算說出來,他也不見得會相信,信了也不見得會明白。
傅雲生心中憐愛泛濫,握著汀舟的手小心問道:“你的父母……都不在了嗎?”
汀舟握成拳的指節發白,隨即淡淡笑了一下:“我可以算是……沒見過他們。”
傅雲生了然。大約汀舟是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已經過世。
雖然見過,卻因為太小不記事,和沒見過一樣。
想起莫名其妙消失的母親和可有可無的父親,傅雲生只覺和他同病相憐。
他伸手摸汀舟的背,那一條挺拔的脊樑此刻彎曲著,令傅雲生想起之前他一問三不知的時候。
雖然現在他早就不是高高在上、頤指氣使的傅三少,汀舟也不是他養在腳下的一條狗。
但是如果他渴要他的施捨,不管是欲還是愛,他都可以給的再多一些。
穿好衣服,汀舟抱著傅雲生從草垛上滑下來。四下望去,視野開闊,可除了荒田和馬路,什麼也沒有。
汀舟道:“這裡應該離江城不遠,最近的火車站也在江城。我們得趁天黑之前進城。”
傅雲生點點頭。此時此刻,任汀舟說什麼,他都只得一個「好」字。
因為傅雲生走路不便,他們走走停停,堪堪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。因為莽軍南下的緣故,一路都有從浦港逃難至江城的百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