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門的守軍原本得令不放難民入城,後來人越來越多根本攔不住,幹脆就全放進城裡。
傅雲生與汀舟二人混在逃難的人群中進了城。
他們先找地方點典當了部分首飾,再找一間小旅店住下。逃難的人太多,稍大的旅店已經住得滿滿當當,他們換了三四家店才得了空閑的一間房。
雖然傅雲生身上髒汙,但汀舟還是人模狗樣,店夥計待他們還算客氣。傅雲生拿了房間鑰匙,又讓夥計弄些吃的,再燒幾壺熱水來。
夥計卻說客人太多,廚房裡已經沒有東西吃了。
傅雲生給了他一個角洋,夥計又說:“想起來廚房裡還有面條。”
傅雲生點頭:“面條也可以。”
客棧的房間很小,是一個大通間隔開的。房內一張板床,一張方桌,一個臉盆架,上面架著臉盆和毛巾,洗澡間只有冷水和痰盂,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東西。
進房間傅雲生便脫了棉袍。他穿在裡面的麻布長衫沾了血跡,從肩膀處到衣襟中間,已經結成硬邦邦的一塊。
肩膀上應該是靜悟的血,褲腿上也有一片暗紅色的印記,是那名莽軍士兵的。
他早就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,只是一路奔波,根本沒有機會洗澡。沒一會兒,熱水和麵條都送來了,傅雲生匆匆吃了幾口,便拿臉盆兌了冷水洗澡。
說是洗澡,其實只能簡單擦一擦。洗澡間裡沒有鏡子,傅雲生只能摸著身上黏膩的地方擦洗,臉盆裡的水很快紅成一片。
他皺著眉,一隻手蹭著背,動作勉強。忽然手被按住,手裡的帕子也被接了過去,傅雲生回頭去看,發現汀舟替他換了一盆水,半蹲在身後,仔仔細細替他擦脖子上的血跡。
已入冬月,雖然是門窗緊閉,室內依然不夠暖和。汀舟挨著他的時候,手是涼的,連撥出的氣撲在脖子上都沒有多少暖意。
傅雲生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,忍不住輕微地顫抖起來。只有浸過熱水的帕子是熱的,在面板上滾來滾去,很快泛起一片紅痕。
傅雲生閉著眼,忽然想起什麼,轉過身抓住了汀舟的手。汀舟停下動作看過來,眼神中帶著疑惑。
傅雲生抽走他手裡的毛巾,一根根掰開手指頭看。汀舟的面板潔白,手心裡有一塊繭子,摸得出來卻看不見。他有些疑惑,發現汀舟似乎彎了彎嘴角,又去捉他另一隻手。
手掌開啟,赫然兩道血痕。
汀舟卻快速抽走了手,問他:“那個……洗不洗?”
傅雲生一下子想起草垛裡的事,雖然當時已經稍微清理,但仍舊黏膩難受。
於是點了點頭,但又推他:“這個不用你,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汀舟盯著傅雲生,並不挪動身子。
傅雲生被看得莫名有些臉紅,又道:“你拿些錢,去替我買兩身幹淨衣服回來。這些都弄髒了,我不願意穿。”
汀舟點頭,卻依舊沒動。他直接伸手來,傅雲生擋了兩下,他的手軟綿綿的,像是一碰到汀舟就失了力氣,只能任他處置。
汀舟把傅雲生抱起來替他清理了一番,然後將人放在床上。
汀舟輕聲說:“我去弄兩身衣服來,你在這裡等我,不要亂跑。”
傅雲生想起上次汀舟在寶縣的土屋裡也這樣說,好笑道:“我這樣……怎麼跑?”
汀舟正視他,問得十分認真:“你還想跑嗎?”
傅雲生腦子裡呼啦一聲響,像是幹柴被點燃了,燒得他面紅耳赤。
他的嘴巴快過腦子,一下子抱住了汀舟,極小聲地講:“我不跑。我們一輩子就這樣……好嗎?”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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