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前,「嶽西大戰」中落敗的一支殘軍逃入十萬大山之中,重新整編了這只非正規軍,如今也是上得了臺面的一股勢力。
浦港乃極其重要的交通要塞,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。如今傅盧相爭,莽軍便躍躍欲試,想要得此漁翁之利。
傅雲生忍不住向下回望,只是參天的古樹和高聳的院牆隔絕了視線,傅雲生什麼也看不見。
靜悟當他是在害怕,安慰道:“這裡是佛門清淨地,就算是莽軍入城,也輕易不會闖進來的,施主請放心住下吧。”
靜悟的聲音輕柔,帶著寧定心神的味道。
傅雲生收拾心神,不再想些雜七雜八的事,向靜悟作了個揖:“多謝靜悟師父收留,我等騷亂過去就走,不會叨擾你們太長時間。”
靜悟微笑道:“我佛慈悲,盡管住下就是,談何叨擾。不知施主怎麼稱呼?”
傅雲生略一猶豫,道:“我姓顧,顧滿秋。”
靜悟問道:“聽口音,顧施主不是本地人吧?”
“是。”傅雲生點點頭,張嘴胡扯:“我是北方人,來浦港坐船出洋。”
這個年月,從北方逃難來男方的人比比皆是。傅雲生小時候隨父在新京住過幾年,話裡的確帶一點北方口音,因此並不惹人懷疑。
靜悟瞭然道:“莽軍進城,船肯定是開不了。若貿貿然出城,只怕是有去無回。顧施主先住下來再做計較吧。”
傅雲生再一次謝過靜悟,然後跟著他去到西院的禪房。
靜悟道:“這裡原本是給禮佛的香客住的,現在空出來。地方雖小,但是打掃得很幹淨,望顧施主不要嫌棄。”
傅雲生自然說不嫌棄。
靜悟和尚道:“你先休息一會兒,等廚房裡齋飯燒好了,我再遣人來叫你。”
禪房內沒有床,只有一條長長的大土炕,土炕上鋪著一層薄薄的褥子,靛藍色的土布漿洗得發硬,摸上去也割手。
傅雲生坐下來,只覺得屁股底下又硬又冷。但眼下有一片可遮雨的瓦,有一條可安睡的土炕,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。
傅雲生把羊皮包袱擱在土炕上,這是他的全部家當。他思量著等他回寶縣與汀舟彙合後,就把這些東西全部典當了,作為路費。
不論是尋人還是返鄉,都少不了要花錢。思及此,傅雲生把羊皮包袱開啟,挑挑揀揀選了兩個金戒子。作為給靜悟和尚的酬謝,若是他不肯收,那就當香火錢捐給菩薩。
房內除了土炕就只有一張方桌,兩把椅子。除此之外再無陳設,傅雲生想找個藏包袱的地方也沒有。
但再一想,這裡是人家的地盤,若他們心懷不軌,藏起來又頂什麼用。
於是索性將包袱丟在炕上,兩個金戒子也擱在桌子上,自己往炕上一倒,閤眼眯著休息。
傅雲生閉上眼,耳邊就又響起槍聲,黑壓壓的人流、肉搏的嘶喊聲都朝他湧來。
他連忙睜開眼,心裡替汀舟擔憂。浦港一旦失守,寶縣也危在旦夕,汀舟會不會已經身陷危險之中?越想越是心焦,原本的一點睡意全無,只坐在土炕上胡思亂想。
不多時,那個叫靜方的和尚來叫吃飯。傅雲生應聲,稍微收拾一下便來開門。
靜方和尚瞄了一眼屋內,眼神稍定,然後看向傅雲生:“顧施主,請隨我來。”
靜方的口音很重,傅雲生沒聽明白。但也知道大概的意思,於是跟在他身後。
膳堂在後院,從西院禪房過去需從兩側的連廊繞行,或者從菩薩殿穿過。
傅雲生向來不信鬼神,但此刻受了寺院和尚的搭救,自警不得造次,一路上低著頭,沒有抬頭望殿中菩薩一眼。
後院東面一排兩間房,一間是廚房,另一間就是膳堂。房間不大,恰好擺兩張長木方桌,傅雲生進去的時候,已有一桌子人在吃飯了。
他掃了一眼,那桌一共五個人,其中四個是僧人打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