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水月寺
9.水月寺
年輕和尚腳步飛快,傅雲生需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。他早就暈頭轉向,顧得上這頭顧不上那頭,更不可能記得路,只想著千萬不能跟丟了。
最不濟就是累死,好歹也能留個全屍。七拐八拐之後,四周嘈雜消減,一條蜿蜒的山路出現在眼前。
抬頭往上望,遠遠可見一片明黃色的圍牆藏在山林之間,牆內寶殿的簷角飛出。和尚住了腳步,回頭看了一眼傅雲生。
傅雲生走得累了,雙手扶住大腿停下來,那和尚就站在不遠處等他歇氣。
天色尚明,四下寂靜,沿路雖有房屋卻少聞人聲,不知是不是都關起門來不敢發出動靜。
傅雲生一邊喘氣一邊打量著,那和尚個子不高,臉頰白淨,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,估摸著年歲與自己相仿。
傅雲生忽問道:“小師父,你為什麼要幫我?”
和尚搖搖頭,他指著上山的路:“我沒有幫你,是你自己要幫自己。”
傅雲生從未跟和尚打過交道,疑心他們講話都是如此不著邊際。他扯了扯嘴巴,沒有再說話。
過一陣他歇夠了,又跟著和尚一起往上爬。山路彎彎繞繞,雖不高卻遠。
傅雲生一路在心裡默數,石梯一共有一百九十九級之多,爬到氣喘籲籲、雙腿灌鉛才終於爬盡了。
到了圍牆底下,才覺院牆高大。一扇黑漆木門開在當中,門上掛著匾額,綠漆的三個篆刻大字已略斑駁,乃是「水月寺」。
和尚放下肩上的麻袋,抬手敲門。咚咚咚三下,略一停頓又慢悠悠再敲兩下。
很快木門開啟,門內的人對年輕和尚行了個禮,小聲說:“靜悟師兄。”
年輕和尚點點頭,又指了指身後的傅雲生,才抬腿進門去了。傅雲生趕忙跟上,對開門的和尚點頭行禮。
他聽那人叫年輕和尚「靜悟師兄」,只以為是個年紀更輕的小和尚,卻不想是一位方臉黑皮的中年人。
他愣了一愣,那和尚便催促:“快些進來。”
寺廟地勢高,又幽靜,木門一關,似乎槍火炮鳴都被關在了外頭,與此地全然無關。
靜悟對方臉黑皮的和尚道:“靜方,你先拿著米回去煮飯,我帶這位施主隨後來。”
靜方和尚唸了一句「是」,扛起麻袋先去了。
進了大門,迎面就是釋迦殿。
靜悟和尚道:“水月寺是小廟,這就是正殿了。”
殿前無人,地上積著枯黃的落葉,一樽銅鑄的香爐立在空地中間,香爐裡堆著厚厚的香灰,像是好幾日不曾清理過。
香爐後面是三間闊的釋迦大殿,傅雲生舉目望去,殿門開了兩扇,遠遠可見佛像的半身和明黃色的蒲團。
傅雲生有求於人,於是擺出虔誠模樣,遙遙對佛像拜了一拜。他弓著身,耳朵卻在聽遠處的動靜。
不知是不是錯覺,總聽到隱隱約約的悶響,疑心是莽軍已經打到了山腳下。
靜悟平靜道:“莽軍一時半會兒還打不到這兒。浦港是重鎮,盧部不會輕易撤退的。”
傅雲生不喜政治,不問時事,只隱約聽過莽軍的名頭,知道所謂「莽軍」不過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,趁著亂世集結,竟也敢稱「軍」。
莽軍所到之處燒殺搶掠,無惡不作,百姓聞之色變。他們盤踞十萬大山之中,只因當地土話中稱豪強之人作「莽子」,便自稱莽軍。
莽軍作惡,百姓苦其久矣。但適逢亂世,新京政府鞭長莫及,只能督促駐紮周邊的西省督軍杜捍出兵剿匪。
但當地勢力盤根錯節,杜捍只是虛以逶迤做做樣子,根本不肯發兵,莽軍便像個瘤子越養越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