汀舟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直，他抓著傅雲生的手不自覺加重力道，弄得傅雲生痛出聲叫喚起來。
汀舟立刻回神，抱歉地松開手，又按住傅雲生的肩膀道：“不要這樣。”
傅雲生往後仰了仰，把臉撤開去，和傅雲生之間隔出一小段距離。定了少時，他把目光撇開，臉頰燒得火辣辣，腦子裡面哄哄地響著。
傅雲生沒空去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，卻曉得自己是遭了拒絕。他又是窘又是惱，好在荒山野嶺四下無人，也沒人可見他的窘迫。
汀舟看傅雲生的樣子，想著這一次發作比果真上回輕了許多，這麼快就能清醒過來，心裡也定了許多。
他輕輕握了握傅雲生的手算作是安慰：“很快就會好的，你別怕。”
傅雲生卻立即把手抽出來，稍微冷下臉：“走吧，別歇了。”
說罷，也不要汀舟揹他，自己起身朝前走去。
因為山路崎嶇，下山頗費了些辰光。
天色黑透，傅雲生勉強跟住汀舟，盯著前方的背影問道：“我們現在去哪兒？”
汀舟答：“寶縣。”
傅雲生哦了一聲，又不響了。上回從山上下來也是去了寶縣，只是他一路昏睡，不知怎麼的醒來就在寶縣城裡。
那一夜汀舟揹著他趕路，多麼的乖巧聽話，不像眼前這個令他琢磨不透。
汀舟道：“我在寶縣找到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，我們先住兩日再計較。”
傅雲生沒作聲，也沒問汀舟如何在寶縣也有了窟。他實在是走不動了，又不願意叫汀舟揹他，幹脆一屁股在路邊坐下來，鼓著腮幫子喘氣。
汀舟仍未察覺到傅雲生情緒不佳，順口問道：“又累了？”
一個「又」字，傅雲生聽著只覺刺耳，脫口而出道：“嫌我累贅了？”
傅雲生的臉沉得能滴出水來，汀舟終於察覺到不對，走到他身邊蹲下來：“來，我揹你走，不用逞強。”
傅雲生忽覺滿心委屈，伸手推汀舟卻沒推動：“不要你管。”
傅雲生一身少爺脾氣，一言不合便著惱，汀舟是早就見識過的。
汀舟從來也不甚在意原因，低聲哄著他：“這裡不太安全，等我們到了歇腳的地方再說，好不好？”
“再說什麼？”傅雲生不悅地冷哼。
汀舟微微嘆氣，像哄小孩子一樣抱了傅雲生一下：“說什麼都行。”
傅雲生也知道現在不是吵架的好時機，只好按捺住心裡不快，輕輕踢汀舟的腳後跟：“走不動了，揹我。”
上了汀舟的背，他恨恨的擰了汀舟一把，忽就不記得自己在惱些什麼了。
一步一晃，傅雲生很快在汀舟背上睡著了，夢裡光怪陸離，都是他死在火裡的畫面。
汀舟一次又一次對他伸出手，卻一次又一次把他留在了火裡。羅貞穿著一身古怪的衣服，和汀舟的銀色袍子相似。
但又不完全一樣，擰著眉沖他冷笑。羅貞的臉豔若桃花，眼角卻帶著凜冽的殺氣，說不論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他。
再醒來時已是數個時辰之後，傅雲生翻身，摸到身下黏膩的被褥，一個打挺坐了起來。
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窄小的木板床上，抬眼四周四面土牆，唯一的一扇窗戶用舊報紙糊住了，室內光線不佳，一應物件看起來都是灰撲撲的。
傅雲生愣神的當口，汀舟挑起藍色土布門簾從外頭進來。他對傅雲生做了個「禁聲」的手勢，順手把鐵皮水壺遞過來。
傅雲生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，這才覺得渴極了，拿起水壺喝掉一大半。
解了渴，傅雲生抬起頭來輕聲問汀舟：“這是哪裡？”
汀舟道：“顧滿秋哥哥的家。”
“什麼！”傅雲生瞬間皺起了眉頭，差點喊出來。
汀舟解釋：“他們全家人都搬走了，這裡空置了不少日子，應該不會有人找過來。”
傅雲生愈發不解：“到底怎麼回事？”
汀舟道：“我弄了點幹糧回來，你一邊吃一邊聽我講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