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雲生先看了一眼院子裡忙活的幾個人,什麼也沒說,便與傅林一道往外走。
一邊走傅林一邊小聲道:“是槐園路丁宅那邊打過來的。”
傅雲生問了一句:“是丁小姐?”
傅林點點頭,他以為傅雲生又要出門,看著他欲言又止。
兩人一齊走到門房的電話間。傅雲生進去了,傅林便在門口守著。接起電話,原來丁玫一大早打過來是為了跟他說關於手錶的事。
丁玫的聲音慵懶,應該是剛剛起床不久。
“三少,您讓我打聽的事兒我都問清楚啦!您說的那塊手錶的的確確是黃四爺定來送給他那位姨太太容小姐的。
他說她原來有一塊差不多的腕錶,不知怎麼給弄丟了。後來黃四爺在洋行裡看到類似的,就給她定了一塊。”
丁玫剛與黃孟春春風一度,如今提起情敵竟也心平氣和。
不過她的說辭與孟心銀所講出入很大,傅雲生本就懷疑孟心銀沒說實話,這下倒證實了。
只是傅雲生心裡塞了太多事,現下不怎麼關心那塊手錶了。
於是他說了句「知道了」便要掛電話,丁玫卻談起別的。
她問道:“三少,你昨日和邢主編聊了什麼?我見他一副鬱郁的樣子,竟像是丟了魂兒!”
傅雲生聞言冷笑,他知丁玫與邢逢年交情不淺:“你去問他。”
丁玫仍舊是笑,打趣的、像聽到了什麼令人愉快的八卦:“我從沒見過邢主編那個樣子,一把年紀了,就像是被愛人拋棄的年輕人!真是有趣得緊。”
丁玫說這樣的話,傅雲生立刻聽明白了,丁玫這是來替邢逢年做說客。
看來關於邢逢年那些事,她心裡大體是清楚的。就算是邢逢年對她有所隱瞞,丁玫也能夠猜出一二。
說不準在璨星歌舞廳就是丁玫引他走入了邢逢年的「埋伏」。
跟邢逢年鬧翻,只怕是過不久整個寧城都會傳他傅三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,勾引自己的英文老師。
這個世道時時刻刻都有人算計,傅雲生既是習慣又是厭惡。他沒心思再繼續同她聊邢逢年,冷著聲說了句「有事」便掛掉了電話。
傅雲生沉著臉出去,傅林瞧見了什麼也不敢問。出了電話間沒走幾步,撞見麥管家匆匆地往大門外走。
他低著頭,臉上神情嚴肅,和傅林撞了個滿懷。撞人之後,他抬頭望了一眼是傅林,竟一句話也沒說,又低頭匆匆走過,竟連傅雲生立在一旁都沒看見。
家中的人一個比一個古怪,傅雲生實在是瞧不明白。他看傅林,傅林也搖頭。
傅雲生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,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。走了一段路,傅雲生忽然停住,他直直轉身,抬腳要往傅成章的公事房去。
傅林在後頭喊他:“三少,三少!”
傅雲生頭也不回:“我找馮寶敬去。”
傅林以為他又要鬧什麼事故,嚇得渾身一緊,趕緊出聲攔他:“三少,使不得!”
傅雲生不理,傅林一路跟一路勸,聽得他心頭火起,轉頭來瞪他:“我去找馮寶敬,倒像是捅了你的馬蜂窩!怎麼,如今這傅公館裡頭,我還得看下人的臉色?”
傅林急得直跺腳,壓低聲音講:“三少,您現在鬧著見司令,那就是真捅了馬蜂窩!如今那屋就是個多事的地方,誰都不肯沾,偏您往跟前湊?您是個不留心的,沒見二姨太那院子已經多少日沒出門了?”
傅雲生對於家中內院的波譎雲詭一向漠不關心、後知後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