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逢年道:“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。早知如此,我斷斷不會把顧滿秋介紹給你。英文老師而已,誰不能做呢?我就是親自教你又何妨呢?”
邢逢年的樣子幾乎像是悔得垂胸頓足,傅雲生則是一頭霧水,不知他是聽了什麼謠言。
傅雲生問道:“邢主編這些話說的我聽不懂。你如何害了我,又跟顧滿秋有什麼關系?”
邢逢年嘆氣道:“三少,我斷沒想到顧滿秋是這樣的人。他如今是跑出寧城不敢回來,但凡他再露面,不要說傅司令。就算是我也饒不了他,一定要替三少出了這口氣。”
邢逢年懇切地說著,一下子伸胳膊捉住了傅雲生的一隻手。
他的手心濡濕,緊緊地拉住傅雲生。
傅雲生沉下臉,用力甩手卻沒甩開: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,也不想明白。邢主編,請你自重。”
“三少,我對你的心意……難道你還不明白?”邢逢年滿臉情真意切:“要知道顧滿秋會做出那種事,我情願那個人是我!名聲又有什麼打緊,反正我邢某也沒什麼好名聲,索性豁出去不要了!”
傅雲生自然是明白。邢逢年一言一行中洩露端倪,起初他隱隱察覺,卻不覺得以邢逢年的身份地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。
只是現在外頭傳言甚多,怕不是以為傅成章大樹將傾,什麼牛鬼蛇神都敢來站他的便宜了。
他緊盯著邢逢年,一字一頓地問:“我和顧滿秋怎麼了?你到底聽到了什麼?”
邢逢年居然紅了眼眶:“三少,我知道你必定也是受了矇蔽。不然何至於為這種事情和長輩鬧起來?當初在翠園時,你還同我說不願意為兒女情長耽誤前途,我這才說若是三少有心,出洋去留學未必不是一條好路。
也是因為這樁事,才會舉薦顧滿秋做你的英文老師。凡事有因就有果,我自己種下的因,如今的苦果也活該我自己咽。”
邢逢年儼然一副痴情模樣。傅雲生心裡厭惡已極,卻仍想聽一聽關於顧滿秋的事,便極力忍耐。
盡管他知道這個顧滿秋不是他的阿秋。
傅雲生道:“我自己做的事,跟旁人什麼相幹。”
邢逢年道:“愛情這樣東西,最是虛無縹緲。不管多麼的轟轟烈烈,到頭來都是娶妻生子、柴米油鹽。
同性愛戀是舶來品,是洋人消遣的玩意兒,騙了多少沖動的年輕人。
那個顧滿秋……就算你愛他、為他和傅司令反目,又落下什麼好?他如今跑到千裡之外,連臉都不敢露,值得麼?”
傅雲生著實沒想到,他和「顧滿秋」之間的事竟被訛傳成這樣,大概是家裡那些被發賣的丫頭婆子添油加醋胡謅的。
他的手被邢逢年握得發燙,也不再使力掙脫,只冷冷道:“這些亂七八糟的話,你從哪裡聽來的?”
邢逢年道:“三少,你且不用理我是從哪裡聽來的,只信我一顆真心就好。”
到此處,傅雲生終於算是聽明白了邢逢年話裡話外的意思,只覺得可笑。
此人一邊勸著他不要把逢場做戲當真,顧滿秋不是良人,男人的終歸宿人就是娶妻生子;
一面又要對他掏心掏肺的表白著真心,恨不能自己就是顧滿秋。初一聽只覺荒謬,但細一想,邢逢年的話卻十分縝密,為自己留足了退路。
若傅雲生不喜歡男人,只是一時起意,則他這番話是勸人向善。若傅雲生喜歡男人,則他獻上一片真心,就此趁虛而入。
不論是哪一種,他都告訴傅雲生,情情愛愛不過逢場作戲,誰都不必牽絆誰、糾纏誰。
傅雲生冷笑,只想佔好處卻什麼事兒也不願意擔,邢逢年打得一手好算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