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雲生輕咳一聲,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,但還是問:“他……怎麼跑的?跑哪裡去了?”
傅林巴不得這個「阿秋」跑得越遠越好,更加不會去留心他的去向。
又道:“衛兵架著槍突然沖進來,所有人都懵了,哪有空管他?我估摸著他是聽到動靜自己躲了吧。”
傅雲生聽了也只能是點點頭,說不出別的話。
傅林又道:“聽說司令在徹底清查這段時間與家裡有來往的生人,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查到咱院兒裡來。”
傅雲生眼皮跳了一跳,問他:“你說你見過小寒的情郎,他是什麼樣兒的人?”
提起這人,傅林便是一臉嫌惡:“就是個遊手好閑的混混,之前在大午街看賭場的,也不知道怎麼會跟小寒好上了。”
“大午街?”傅雲生忍不住喊了一聲。
大午街是寧城紙醉金迷的去處,摩登的百貨商店,熱鬧的戲院影院,銷金的賭場舞廳,下流的堂子煙館,密密匝匝地擠在這條街上。
正面是光鮮的馬燈,背面是汙穢的陰影,香的臭的混雜在一處,分也分不清。
“小寒一直在公館做事,有什麼機會去大午街那種地方?”傅雲生不解。
那種地方魚龍混雜,連他都少去。
傅雲生扯了扯袖子,抬頭對上傅林憂心忡忡的眼,忽然心念一動,問他:“小寒和她的情郎的事情,你對別人說起過嗎?”
傅林搖頭:“也沒人問起。”
“我看下毒的事多半跟那個混混脫不了幹系。”傅雲生道:“你現在去找馮寶敬,把事情完完本本都講給他知道。”
“我倒是想,又如何出得去?”傅林先是搖頭,接著又嘆氣,他眼睛盯著外頭,喃喃道:“還不知道要被關到什麼時候呢!”
傅雲生想,這和自己被關禁閉比起來可舒服多了。
他辦了錯事讓父親不如意,傅成章就關著他,現在全家上上下下都讓父親不如意,就全家上上下下一齊關起來。想來傅成章倒是一視同仁,讓傅雲生心裡的不悅減少了些許。
不多時,外頭的大兵送了早餐進來。兩個食盒攤開來,是幾盤點心和粥,外帶六個小菜。
傅雲生一嘗就知道不是自家廚房做的。
大約是廚子們都被關在柴房裡等候發落吧。
傅雲生吃不慣這個油膩的,動了兩下筷子就放下了。正想讓傅林把菜撤下去,就聽到外頭馬靴的聲音傳進來。
傅林立即向外頭張望,果然見院門開啟,孔森帶著兩名隨從走了進來。
傅林少跟這些當兵的打交道,忍不住哆嗦了一下,立刻喊道:“孔副官來了!”
傅雲生沒動,等孔森走到他面前來。傅林喊他孔副官,傅雲生才知道此人的姓氏。
孔森向傅雲生行了個禮,道:“三少,我今天奉命前來請教一件事情。”
「奉命請教」幾個字說得生硬,傅雲生笑了一下:“阿森,你問吧。”
孔森抱一抱拳,道:“前不久三少帶過人回來公館,可有這事?”
傅雲生知道要來的總會來。這院兒裡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,但凡審問的人聲色俱厲些,一定會有人把阿秋的事情抖出來。
孔森是個大嗓門,因為是跟傅雲生說話,想要盡量文明一些:“就是太太回家那天,在你屋裡瞧見那個。”
傅雲生裝作不明白,待孔森提醒了,才恍然道:“你是說顧先生?他是我請回來的英文老師。”
“老師啊。”孔森搓手,笑道:“這人是不是叫顧滿秋?”
傅雲生點頭。
顧滿秋確有其人,傅雲生不怕他們查,也知道他們一定能查到。
他道:“顧滿秋先生是《大寧報》的邢主編向我推薦的,是剛從國外學成歸來的高材生。我請他來過府上一次,只在我這院兒裡坐了一會子便走了。”
孔森聽了點頭,說:“那就沒錯了,是這位顧滿秋先生。今日司令請他上門作客,說要是三少認得呢,就請去前廳相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