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古話說,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三少正值青壯之年,若真是有心求學,只怕是前途無量,將來能在大學裡混個教授做做,也未可知。”
傅雲生面露苦澀:“邢主編說得簡單,我這個沒上過幾天學的人,做起來卻是大大的難。”
邢逢年一聽這話,立刻說道:“如今這求學的路不過兩條,一是考取國內的大學,要是從頭念起,是要花點功夫;另一是出洋留學,只消學一門外語,花上幾個錢就能成事。”
寧城的上流社會早就颳起了一股出國留洋的風氣,家中大哥傅書林如今也在外求學,傅雲生自然知道這是一條可行的路。
只是他斷無意離開家鄉,更吃不起臥薪嘗膽的苦,有些猶疑地看著邢逢年:“邢主編有法子?”
邢逢年十分仗義地笑了笑:“我認識新京國立大學的幾位教授,託他們幫忙寫幾封推薦信是不在話下的。”
傅雲生面露驚喜:“真的嗎?如果邢主編肯幫忙,那實在……再感謝不過了!”
“小事,小事。”邢逢年客氣地說著,目光黏在傅雲生的麵皮上。
傅雲生不明白邢逢年為什麼對他如此熱心。
傅司令還是三省督軍的時候他不來巴結,如今反倒上趕著。
他猛地想起上次在韻廂戲院碰見邢逢年,他似乎是提過有意與桂香汝結交,希望傅雲生引薦。
想到這一層,傅雲生心裡篤定,也笑吟吟地看向邢逢年:“邢主編,也不知你接下來幾日是否有空?我請你上戲院聽戲去。”
邢逢年受寵若驚:“那自然是好的,我可是桂老闆的戲迷。”
說是戲迷,倒不如說是愛慕者。
圍著桂香汝轉的男人傅雲生見過不少,只是桂老闆清高,有權有勢的一律瞧不上,只與傅雲生關系親近,是以寧城中誰人不知桂香汝是傅三少的人。
不過傅雲生沒有沒有睡男人的癖好,也不必跟人爭風吃醋。
一番談話,邢逢年自覺跟傅雲生的關系親近不少,一隻手搭在傅雲生肩膀上:“三少真是有心了,把我的事掛在心上。”
傅雲生反感別人的接觸,立即沉下臉,好在邢逢年只是輕輕一碰就撤開了,沒給他發作的機會。
邢逢年黏糊糊的笑容讓傅雲生想起一件舊事,心髒被針紮了一下,小腿也抽筋的疼。他有一個不好的猜測,但卻並不能確定。
邢逢年發現傅雲生臉色不對,以為他是在太陽底下曬久了,立刻體貼地站起來:
“三少,咱們換個地方坐坐吧,這裡又沒點陰涼,沒得把人曬壞了。”
傅雲生變得有些心不在焉,眼神落在腳邊一叢淡黃色的小花上面。
他沒聽清邢逢年說了些什麼,勉強擠出一個笑容,抱歉地向邢逢年告辭。
一個人往翠園外走,也不知走了多久。等回過神來的時候,他停在了黃府大門口。
黃府和翠園只隔著一條街,小時候的他步行來回也只用花一刻鐘。
他閉上眼,整個世界驟然黑了下來,恍惚中有月光落在井沿上。
傅雲生露出一個陰狠又滿意的笑容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