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臥牙床
傅雲生到家的時候,其他去賈府作客的人尚未歸來。他回屋去,路過二姨太的院牆底下,聽到裡面嘰嘰喳喳的笑鬧,聲音有男有女,聽得傅雲生直皺眉頭。立足聽了一會兒,正要走開,卻見傅成章迎面從院子裡面出來。
父子倆一照面都是一愣,還是傅成章率先發難:“孽障,怎麼你就回來了?你母親呢?”
傅雲生搖了搖頭,隨口扯謊:“母親還留在賈府上打牌呢。”
正說著話,小寒匆匆從屋子裡趕出來,手臂上傅成章的短褂子,似乎是想給傅成章披上,一眼看見傅雲生,便默默退到一旁。
傅成章咳嗽一聲:“老三,今天賈府上是個什麼光景?”
傅雲生心裡明鏡一般,不過面上一點兒也不露出,恭恭敬敬地跟在傅成章身後回話道:“不就是吃席聽戲,玩骰子打牌。也沒什麼趣味,我就先回來了。”
傅成章一聽,忍不住道:“真是奇了!你一天到晚不就是吃席聽戲,玩骰子打牌嗎?這會子倒裝正經了!”
傅雲生裝模作樣地答:“兒子從小混不吝,吃喝玩樂荒廢了這麼些年。前段時間病了,一個人在病床上思來想去,倒是想通了。人生在世,怎麼都是一輩子。兒子是個無用之人,但就這麼死了,卻也於心不甘。”
傅成章一聽默然。之前因為胡家人鬧事牽扯於翰的緣故,他氣不過關了人幾天,沒想到關出一場大病。
傅太太請回的大夫說是「風瘟」,當時把他嚇了一大跳。其他人或許是道聽途說,但傅成章深知「風瘟」的厲害。
當初他隨軍駐紮在下南省,是見識過這種瘟疫的。一個鎮子圍起來,不讓出也不讓進,六百多戶幾千人最後死了一多半,燒屍體的濃煙飄忽好幾裡遠。
傅成章心裡雖覺得不大可能是這個病症,但到底是害怕,也就對傅雲生棄之不管。
後來又說是治好了,他便知道那個大夫一律是胡說,但也沒追究下去。
傅雲生是結結實實受了一場委屈,模樣看起來消瘦了不少,又說從今往後要求學上進,傅成章因愧疚帶著慈愛,和顏悅色地講:“你要當真是開竅了,也不枉我關你一場。”
傅成章又問傅雲生吃過飯了沒,傅雲生搖頭,傅成章便讓他跟自己一起吃一點。
傅太太到家時,憋了一肚子話要跟傅司令講。老媽子回話說司令在餐廳,傅太太連衣裳也沒換,便匆匆趕過去。
她走進餐廳,恰好看見傅成章給傅雲生夾了一塊酥魚,嘴角隱隱有笑意。
傅太太被這樣父慈子孝的場面嚇了一跳,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出聲。
還是傅雲生先看見了傅太太,他擱下手裡的筷子要站起來行禮,傅雲生看他一眼:“哪有這麼多規矩,你吃你的。”
傅成章轉臉看向傅太太:“回來了?要不要一起吃一點?”
傅太太搖搖頭,把今日傅雲生在賈府上「誤闖香閨」、賈小姐「羞憤難當」的故事都給嚥了回去。
隔天,傅雲生果真收心斂性,破天荒起了個大早,擺出要求學上進的大陣仗。
他讓傭人把二樓徹底地打掃了一遍,把用慣的桌椅茶具一幹事物都搬上去。
然後讓傅林拿鎖鎖了小門,除了遞送茶果點心,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。
收拾停當,傅雲生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,舒服地躺倒在剛鋪好的床上。
這二樓一直堆放雜物,之前因為請胡先生給傅雲生授課才收拾出來,但卻一直有股隱隱的黴味兒。
傅雲生很不喜歡這股子味道,連帶著不喜歡胡先生,這回大張旗鼓地收拾過,不用的舊東西全都收到閣樓上去,內外都仔仔細細清掃過,再點上蓬萊香,黴味兒終於沒有了,就是傅雲生這個狗鼻子也挑不出毛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