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熱
14.熱
一杯涼茶解不了口幹舌燥，傅雲生煩躁地解開衣領，拿剛買回來的報紙看。
他把報紙攤開來，頭版頭條便是寧浦線肆叄爆炸案的新聞。
傅雲生耐著性子讀完了，都是些毫無意義的空話。翻過這一張去看，大半頁都是香煙廣告，鵝蛋臉的廣告女郎手中夾著香煙，看起來有些眼熟。
傅雲生覺得沒趣，把報紙丟開，起身下床，趿著軟底鞋，穿一件白綢半袖的短褂，開門走出去。
屋外的涼風吹在臉上，讓傅雲生感到舒服。段崇志的這處私宅是一所中式宅院。
院子雖不大，但後園有一片池塘，水從高處引出，順著假山石而下，嘩嘩落入池中。傅雲生循著聲水聲，從住處一路走到後園去。
站在池塘的假山底下，他抬眼望見高處的八角亭，翹角飛簷，掩在黑乎乎的夜裡。
遠遠瞧著，亭中似乎有人。傅雲生想是哪個下人在亭子裡納涼，卻不知為什麼一盞燈也沒點。
傅雲生沿著小路朝八角亭走。半途停下來，看清一個大致的輪廓。亭子裡坐著的是個女人，身材玲瓏，旁邊擱著一把琵琶，似乎就是剛剛唱曲兒的姑娘。
傅雲生不知為何這女人竟還沒走，正疑惑間，女人的目光探了過來。
隔著一丈遠的距離，傅雲生看不清女人的臉。只是視線相交，女人站了起來，朝傅雲生微微點頭。
月明星稀，一顆顆如同鑽石一樣鑲嵌在天幕上。傾灑下來的月光，在池水上割出一塊塊粼粼的波紋。
傅雲生知道段崇志有心討好他。他在寧城的交際場上名聲赫赫，有不少與他關系親近的女朋友。
傅雲生高興時樂於交朋友，出售闊綽大方，人人都知道他流連花叢，是個風流紈絝，卻不知道他私心厭煩與人肌膚相親，並非在人前擺出紳士做派。
傅雲深遙望著八角亭裡的女人，眼前卻浮出另一個影子。段崇志只知道巴結他，卻不知道馬屁拍錯了地方。
傅雲生在老家雍秋出生，長到五六歲上下被接到舊京與祖母同住。
待了沒兩年，又隨父一起南下。傅成章還在任上時修了這傅公館，卻只有逢年過節才回，大部分時間，是傅雲生同傅太太一起度過的。
傅成章這輩子娶了兩回老婆，討了兩個姨太太，但統共也只生了兩個兒子。
政府推行一夫一妻制，為仕途，傅成章不好再納妾。
於是對外稱傅雲生雍秋老家的原配張氏夫人所生。
張氏是祖父在時為傅成章定下的親事，成親之後傅成章離家求學，一連五年都沒家過年。
後來傅成章發跡，與張氏登報離婚娶了傅太太，張氏也並未搬離雍秋傅宅，直到病逝。
假託生於原配張氏的肚子，或許是傅成章對於他的憐憫，也或許僅僅是為了面子。
傅雲生離開生母身邊時已經知事，他清楚知道這一切均是。他的生母是堂子裡出來的女人，會彈琵琶唱幾只曲兒，模樣清秀，還有一把好嗓子，因為這個入了傅成章的眼。
不過這樣的女人對傅成章來說太普通，轉眼就忘在了腦後。要不是後來懷了孩子，恐怕一直留在堂子裡掛牌做生意，還不知道有個什麼結局。
母親被安置在雍秋老宅，直到生下他。她沒有名字，傅太太偶爾提起她，只板著臉叫一聲樂老四。樂不是姓氏，是她掛牌堂子的字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