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到屋內,傅雲生一面吩咐夥計打一壺酒、送兩條幹淨的熱手巾和一身新衣服來,一面走到盥洗間裡去洗手洗臉。
他站在鏡子前面,瞧著鏡子裡映出來的人影,慢慢把西裝上衣脫了下來。
一抬手,覺得右胳膊生疼,又連忙把襯衫也脫下來。扭著脖子看,原來右胳膊下面擦到了一大塊,顯出一片青烏。
傅雲生嘶著聲把襯衫脫掉,在鏡子前轉了一圈,確認沒有其他的傷,再坐下來處理自己的腿。
他拿剪刀把褲子從膝蓋處剪爛,咬牙撕開貼在肉上的布,露出一大片腥紅的傷口。
應該是被火燎破了皮,後來又在砂石地上擦來滾去,流了血,但都是皮外傷。
傅雲生從小被傅司令打到大,對皮外傷有些經驗。他將一條熱毛巾咬在嘴裡,拿起燒酒對著傷口沖下去。
洗淨傷口後,又拿幹淨毛巾把傷口包住,再認認真真地洗了一把臉,換上夥計送來的幹淨衣服,這才覺得自己勉強有了個人樣。
夥計送來的衣服是一件灰色的棉布長衫,款式老舊,質地很硬。但尺寸還算合適,除了袖子有些長。
傅生雲把長衫袖子捲起來,按電鈴叫人,來應的還是先前那個夥計。他開口點了好多菜餚和點心,還讓夥計代為跑腿買些傷藥。
見那夥計磨磨蹭蹭不肯去,笑道:“你快去辦,還怕大爺短了你的麼!”
說罷又甩了二十塊錢出來。
那夥計接了錢,只道:“貴客,你點的那些菜,小店並沒有。”
傅雲生也不計較那麼多了,揮手說:“你們有什麼就上什麼吧,不要太油膩就行。”
夥計喏喏地退了出去。傅雲生閉眼躺在沙發椅上,拿熱手巾蓋住臉,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。
略躺了一會兒,傅雲生坐起來,想要想些正經事情。但腦子裡實在是亂哄哄的,什麼也裝不住。
他在屋子裡煩躁地走來走去,腹中饑餓感更甚。很快一桌子菜便送進來了,傅雲生是正經餓了,每樣都嘗了幾口,很快就飽了,於是又按鈴叫人,要借電話用。
夥計問:“貴客,您是要接哪裡?”
傅雲生不願透露身份,含糊道:“不用費事,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傅雲生自然是要往寧城傅公館去電話。
電話打了很久才接通,接電話的人聲音耳熟。但傅雲生一時想不起名字,只叫傅司令聽電話。
那人倒是警覺,反問傅雲生是誰。
從火車出事到現在,傅雲生心裡攢著火氣,於是高聲罵道:“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,你是幹什麼吃的!我是傅三。”
那人愣了一下,接著向身後高叫道:“馮秘書,三少來電話!”
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之後,傅成章的貼身秘書馮寶敬就接過了電話:“是三少爺嗎?”
傅雲生翻了個白眼,狠狠吐出一口氣:“是!”
“謝天謝地,您還活著。您現在什麼地方?”
傅雲生回答:“寶縣,在寶縣的秋月樓飯店。”
馮寶敬說話飛快:“請您就在飯店等著,不要走動。我想辦法向司令彙報,馬上派人來接應您。”
馮寶敬沒有說更多的話,只是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就掛掉了電話。
傅雲生心裡雖好有些疑問,但也很快消散掉。如今他已經和家裡取得了聯系,只覺得身心輕快。
打完電話回到房間內,正準備到床上躺一躺,卻被屋內的窸窣聲嚇了一跳。
先以為是賊,定睛看認出來了,竟又是那個來去無聲的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