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裡雜混的氣味燻得傅雲生的頭發昏眼發黑。
就在他幾乎是要放棄了的時候,傅林弓著腰往前一指:“喏,到了。”
傅雲生往前看去,是一條不寬的小道,路口生著三四株合歡樹。樹幹不粗,最大的也不過大腿粗細。
然而樹冠卻茂盛得很,蔥蔥鬱郁地罩著一大片,葉子幾乎要垂到地上去。就在這合歡樹後頭藏著的,就是李記鐘錶行了。
傅雲生繞過那幾株合歡樹,卻見李記那不大的灰撲撲的門臉緊閉著,似乎是已經打烊了。
傅雲生有些懊惱地把帽子摘下來抖了抖,臉色沉了下去。
傅林掃了一眼,對傅雲生說:“三少你別急,我去給你打聽打聽。”
說罷往李記旁邊的一間估衣鋪去。
那鋪子門還大開著,挑著半截竹布簾子,透著一點光亮。傅林進去了,傅雲生就在門外等著。等了一會子耐心便用盡了,在外面一疊聲喊傅林的名字。
傅林連連答應著走了出來。
傅雲生沒有問話,只催促道:“快走吧。”
回到汽車裡,吩咐汽車往電影院開,傅雲生才問傅林打聽出什麼結果。
傅林看三少的樣子,早明白這一趟可不是為了一道:“三少,這個人我算是幫你找著了。”
傅雲生咳嗽了一聲:“我找什麼人,不過是尋回失物。你怎麼說?”
“是是是。”傅林自然懂得三少不願意大張旗鼓找人,笑道:“估衣鋪的老闆跟李記的人平常也有來往,所以知道一點情況。那個姓邱的小師傅新來不久,手藝好話不多,但是腦子不大靈光。三少,這個人……怕就是那天到府裡的鐘表匠。”
傅雲生輕哼,沒說是也沒說不是。
傅林想這就八九不離十了,又道:“說那個姓邱的是從外地來尋親的,不過人沒找到,在寧城沒有別的朋友,只好到李記做學徒混口飯吃。他平時也沒什麼交際活動。我看吶,明天白天來鋪子裡,一找一個準!”
傅雲生嗯了一聲,靠坐著閉目養神,卻有些心神不寧。這個姓邱的太古怪了,像條滑不留手的泥鰍,兩次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了,如何能像傅林說的那麼簡單,說找就找著了?
有了上兩回的教訓,傅雲生倒不那麼急切了,必要想個穩妥的方法把人拿住。總之這個人在寧城就翻不出去天,遲早是自己砧板上的肉。
想到這裡,傅雲生的心寧定下來,安安穩穩地同丁玫看電影去。電影演了的什麼他全然沒看進去,心裡想的是另一樁事。
丁玫看出他的心不在焉,卻也不甚在意,壓低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傅雲生聊著天。
電影散場已經是十二點,丁玫笑著問傅雲生:“三少今天坐汽車來的嗎?還要勞駕送一送我。”
“這是自然。”傅雲生明白丁玫的意思,也笑著回答。
丁玫抿了抿嘴,直勾勾地看著傅雲生笑了一下,好像有話要說,又不知如何開口似的。
傅雲生全然當成沒看見,吩咐汽車夫開車去丁宅。車開了不多久,傅雲生又說要買鄺雲齋的點心,讓司機繞一繞路。
點心鋪子早關門了,傅雲生不過為了從黃府門口繞一繞。丁玫說黃孟春新近討了姨太太,但府門口一切如常,也不見張燈結彩。
傅雲生想這事原是瞞著家裡人的,所以沒有大肆宣揚,只是不曉得這位表舅老爺把小公館設在哪裡。
汽車駛過,一路開向丁宅。下車前,丁玫笑著同傅雲生說明日再見,傅雲生也沒問為什麼見、在哪裡見,只是微笑著答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