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雲生睡下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兩點,醒來時更已經是大中午了。這日是個晴好的天氣,日頭高高的、亮晃晃的,灑在人身上的零星點點陽光,把傅雲生暖得很舒服。
丫頭小寒進來服侍他起床,絞好毛巾遞到他手上。
傅雲生皺眉:“怎麼這麼燙!”
小寒冷著臉:“哪裡就燙了?毛巾是我從滾水裡撈出來的?原我的手是鐵手,三少的手細皮嫩肉,也別用我伺候了!”
說罷,上前拿走了毛巾,還把洗臉的熱水一併端走,出門直接潑在了院子裡。
傅雲生只說了一句,倒被小丫頭搶白了一頓。他感覺莫名其妙,按電鈴叫傅林進來。
傅林撞見紅著眼跑出去的小寒,又見傅三少也沉著臉,只當他們主僕鬧了別扭,小心翼翼地陪著笑,喊了一聲:“三少。”
“一大早,發的什麼脾氣!”傅雲生哼氣:“難道是我得罪了她?”
傅林低頭,囁嚅著不言語。
傅雲生隨手抓起手邊的一個紫絨盒子,大力摔倒傅林腳邊,盒子裡亮閃閃的東西跌出來,啪的一聲,又滾到桌子底下去了。
傅林看清楚是傅雲生從洋行買回來的女式手錶,覺得實在是糟蹋東西,喊道:“三少,好幾百塊的東西呢!”
傅雲生絲毫不覺得心疼,當初他買下這塊表就是為了跟黃孟春找不痛快。
他沉著臉問話:“到底是怎麼了?”
傅林只好如實回道:“小寒不過是聽了幾句閑話,三少不要跟她一般見識。”
“你們都是寬宏大量的君子,只有我一個斤斤計較的小人。”傅雲生冷笑。
傅林打量三少是真生氣了,連忙說:“就是……小寒聽太太身邊的張媽說,等您和賈小姐辦了婚事,就把小寒收了做通房。她聽了不樂意,所以亂發脾氣。”
傅雲生隨即爆發出一聲冷哼,抬手又要摔東西,傅林忙瑟縮著低下頭。
他沒找到趁手的,只道:“我今天就去回了太太,不讓她伺候我就是了!原也不是家生的丫頭,攆了就完了。”
小寒是傅公館搬到寧城之後買的,她原先是伺候太太的,後來看她模樣伶俐、做事利落,傅雲生身邊恰好缺個服侍的人,就給了傅雲生。
傅三少雖說脾氣壞,待女孩子們卻是很好的,極少罵過她們。如今鬧得紅了臉還是第一次。
傅林低眉順目,不言不語。
傅雲生喝道:“跪著幹什麼,滾吧!”
傅林忙站起身,往後退了兩步,才轉身,傅雲生又叫道:“回來!”
傅林又忙往前。只聽傅雲生說:“桌子底下的東西撿起來,包好了,送到李記去修理。”
“李記?”傅林先是愣了一下,緊接著答道:“誒!”
傅雲生又說:“你換身衣服,別說是傅公館的人,拿十塊錢做賞錢,只說要快。”
傅林原先不明白,傅雲生這樣囑咐,他大抵是明白了。說來說去,還是和那個姓邱的修理匠有關。
他跟了傅雲生這些年,知道他最是睚眥必報的性格。這人偷了傅三少的東西,不論是不是什麼要緊的,都惹惱了這位爺。他縱是有天大的本事,也逃不出這位爺的手掌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