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臉漢子只好鬆了手,他似乎有些畏懼傅雲生的眼睛,只是口頭上潦草地警告,讓他不要再去尋小孩子的麻煩。傅雲生慢條斯理地整理衣領,目送他們回到自己的包廂裡去。
林副官松開摸著槍的手。事端已經結束,看熱鬧的也都散去了。傅雲生沖著林琦冷笑,一言不發回到自己包廂。
林琦跟上前去,傅雲生反手大力關門,砰的一聲,差點砸到林副官的鼻子。
寧城藏龍臥虎,坐火車軟臥一等座的,必定非富即貴。林琦心中隱有不安,這小少爺第一次單獨出門,就生出這種不必要的事端,說不定便埋下什麼大的禍根來。
傅雲生的嗓子被勒得生痛,很需要一口熱茶來潤一潤。指尖微麻,心裡其實是害怕的,剛剛不過是外強中幹而已。
他微微張嘴,灌了滿嘴風,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包廂的玻璃窗被開啟了。
再一細瞧,長座沙發上臥著一條銀白色的、長長的東西,那東西生著一顆毛茸茸的圓腦袋,應該是個人。
傅雲生很是嚇了一跳,低低地呼了一聲。他一手扶住了車廂的把手,想要開門叫人。
那人只露出後腦勺,臉朝下趴著,手腳都收在布袋子一樣的銀色罩袍裡,柔順服帖的頭發散發著一點乖順、軟乎的氣息。
傅雲生靈敏如同雷達的鼻子沒有嗅到難聞的氣味。
因此他猶豫了一秒鐘,最終沒有開門。傅雲生保持了表面的鎮定,盯著那不知道何時闖入,在座椅上酣然大睡的人看了半分鐘。
他輕手輕腳地開了箱子,從皮箱的夾層裡掏出一把小巧的勃朗寧手槍,掖在袖子裡。
他定神,伸腳踹了踹那人,喊:“起來。”
半晌,那人的肩膀抖了抖,然後慢吞吞地坐了起來,露出一張雪白的、像從沒見過陽光的臉。
高聳的鼻樑、深邃的眼窩、薄薄的嘴唇,是十分西式的長相。
但劍眉底下細長的桃花眼卻無異是東方的。
迎著窗戶外的陽光,男人勉強睜開眼,眼珠子是淡淡的琥珀色。
傅雲生怔了一下,這張臉讓他有一瞬失神。這樣美的臉,是個什麼人?
他壯著膽子問:“你是誰?怎麼在我的包廂裡?”
男人眨了眨眼睛,然後搖頭。
傅雲生沉下臉:“你想幹什麼?”
男人低頭思索了一會兒,又揚起臉,聲音懶懶的,因為說的太少,聽不出語調的古怪:“忘了。”
傅雲生的心被輕輕紮了一下。男人的呼吸是微弱虛無的,好像順著風飄進窗的楊花柳絮,隨時又準備飛走。
清明時節紛紛的細雨,從洞開的窗戶裡斜飛進來,輕巧又溫柔地灑在了臉頰上、肩膀上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一點點過去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