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少,您瞧瞧。這三隻都是極好的,樣子好看,都是外國貨。”
傅雲生掃了一眼,覺得這三隻都很普通,因問道:“你這裡就沒有更好的了嗎?”
掌櫃想了一想,問道:“不知三少爺買來是自己用還是送人的呢?”
“這又有什麼分別?”傅雲生偏頭問。
掌櫃笑著答:“若是買來送人,我這兒還真有更好的。不過手錶是女子的款式。前些天黃四爺在本店定了一塊,今天剛剛到貨,三少要看,這就可以拿來。”
傅雲生一聽,立刻說:“你且取來看看。”
原本傅雲生只是想瞧瞧黃孟春的東西,誰成想一看之下竟還真的有些中意。
那隻手錶如同一隻二指寬的金鐲子,小巧的表盤嵌在鐲子中間,連綴著一圈閃亮的水鑽。
傅雲生把手錶往胳膊上一套,倒想起另一隻黑漆漆的手鐲來。那手鐲也與手錶一般寬,套在白得發青、精壯的男人手腕上,像一隻鐵鐐銬。
傅雲生心裡感到沒由來的煩躁,把許些不合時宜的思緒趕出腦子,對掌櫃道:“這個我要了,你替我包起來吧。”
“好,好。”掌櫃笑眯眯地點點頭:“三少,等過兩天運貨的船靠岸了,我給府上去個電話。”
傅雲生皺眉:“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?我就要這個,現在就要。”
掌櫃有些為難:“這件是黃四爺跟小店訂的,今天就得送到黃府上去。”
傅雲生哼了一聲:“他拿這個送什麼人?緩幾天要什麼緊?要是問起來,你讓他來找我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掌櫃撚著胡須子沉吟了一下,傅三少和黃孟春之間,傅三少是得罪不起的。
於是連忙讓夥計拿盒子把手錶裝起來,交給外頭候著的車夫。
傅雲生從黃孟春手裡橫刀奪愛,鬱結的心情終於爽快了些。說起來,這位黃四爺同傅雲生沾親帶故,是傅太太姑娘家的表親,論起來傅雲生還要叫他一聲表舅舅。
不過傅雲生一向與這位表舅舅不對付,總樂意幹些與他作對的事。
會完鈔出門,汽車夫問傅雲生接下來要去哪裡玩。傅雲生有些猶豫,遲遲拿不定主意。
要是去舞廳,現在時候還早了些,要是上電影院,一個人又無甚趣味,不若去咖啡館坐一會兒,也吃些東西墊肚子。想到這裡,傅雲生吩咐汽車夫往咖啡館去。
彌生路上的咖啡館是傅雲生常去的地方,露臺旁邊靠近窗戶的位置幾乎是他的固定座位。
傅雲生落座,西崽拿了紙單和鉛筆過來,他沒有看,直接吩咐道:“一杯熱可可,一塊忌廉蛋糕,一碟果子凍。”
西崽答應著去了。傅雲生抻了抻胳膊,微微伸了個懶腰,向後往座椅上靠下去,一條腿架在另一條上面,舒適地抖著腿。
五月初的天氣晴朗、氣候適宜,坐著喝一杯濃濃的可可,暫時將所有煩心事拋諸腦後,確實是極為享受的事情。
傅雲生嘴裡吃著甜膩的東西,吹著煦暖的微風,個把月前的那些糟心事差不多全部要忘卻了。
他什麼也不想,就這樣發了一會子呆,一轉頭,看見一位熟人正朝他的方向張望。
這位熟人是名叫丁玫的女士。她身材豐腴,鵝蛋臉、厚嘴唇,穿著一件蕾絲花邊的蔥綠色西裙,裙擺大大的及至膝蓋下面,胸口挖著雞心,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。
丁玫在寧城交際場上小有名氣,長袖善舞,好朋友很多。傅雲生雖不曾同她廝混過,但總會在應酬的場合見到。
她是黃孟春關系特別的一位女友,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。認識黃孟春之後,丁小姐把那交際的手腕收斂了不少,很多交際的場合不太去了。
雖然傅雲生不太瞧得上姓黃的,可他們好歹是沾著親戚,總有不得已應酬的時候。
因此和這位丁玫女士有過幾面之緣。在外人面前,黃孟春總以有傅家這門親戚為榮,傅司令是他橫行霸道的靠山。因此張口閉口提起來,大家還以為他們關系怎樣親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