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玫和傅雲生的視線交接,先就抿嘴笑了笑。傅雲生無法,只得向她也笑著點點頭。
丁玫誤會傅雲生是邀請她的意思,站起來理了理裙擺,走到傅雲生的座位這邊來。
她笑著同傅雲生說:“三少,好久沒有看見你了。今天這樣巧,你也來這裡坐坐。”
“很久嗎?密斯丁。”傅雲生含著淡淡的笑:“我倒的確是出門了一次。”
丁玫關切地打量著傅雲生,道:“看見新聞的時候,我們都嚇壞了。如今世道不好,人心不古,三少是吉人自有天相。”
傅雲生不想聽接下來的話。他的事並沒有對外宣揚,但相幹的親戚朋友總也聽說了,丁玫自然是從黃孟春那裡得來的訊息。
對於這些事故,傅雲生自認倒黴,至於他如何死裡逃生,還不知這群人背後如何演說。
傅雲生當即收起笑容,望了望牆上的掛鐘,道:“真是不巧,我今天家中還有些事情,下次再談吧,密斯丁。”
傅三少的脾氣最是陰晴不定,丁玫是知道的。
但總覺得也不跟自己相幹,還是說道:“三少忙些什麼?今天是禮拜六,大家都在外面玩呢。”
傅雲生微笑著不答話,丁玫道:“晚上我要去薔薇飯店跳舞,三少也來吧。我介紹幾位很好的女朋友給你認識。”
傅雲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,站起來拿了帽子,向丁玫點點頭便離開了。
在外頭逛了這麼大半天,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鐘。傅雲生特地讓車夫瞧了瞧,傅公館外頭的巷子裡並沒有停著賈府的汽車,他才整了整衣衫,優哉遊哉地下車。
傅林早在門房裡頭等著他,看見傅雲生回來,頓時大鬆了一口氣。
他耷拉著一張臉,眉毛毫無生氣地朝下豎著,輕聲喊道:“三少,你可算回來了!”
“嚷什麼!”傅雲生說。
傅林道:“我的三少!今天賈小姐來沒見著你的人,到太太那裡去了一趟,陪著打了幾圈牌,剛才走了。
賈小姐一走,太太就吩咐張媽去您院子裡找人,我讓小寒想法子擋著,現下還不知道回去了沒有!”
“我不是交代過,太太問起來,就說我受了風,又病倒了。”傅雲生不耐煩地甩手:“門一關、簾子一拉,她總不至掀被子瞧吧。”
雖說這藉口蹩腳,但總是個理由。
傅林答:“就是這麼說的。”
傅雲生不走大路,打算從偏廳穿過去,再從後門偷偷溜回臥房。他原想著這個時辰偏廳裡不會有人,卻差點和迎面跑出來的小丫頭撞個滿懷。
小丫頭也被嚇了一跳,她站穩了,瞧見是傅雲生,捂著胸口說道:“三哥,你怎麼走路像賊一樣,無聲無息的!”
傅雲生打量著一身二藍布學生裝的傅書卿,板著臉道:“你自己冒冒失失,怎麼反賴我走路輕呢?”
傅書卿不跟他掰扯這個,只興奮地說:“麥管家找了人來修大座鐘,三哥也一同瞧瞧去吧。”
傅雲生哂道:“這有什麼可瞧的?莫不是鐘表匠是個小白臉?你看上人家啦?”
傅書卿被取笑也不惱,只拍著手笑:“三哥,今天賈小姐到家裡來做客了,怎麼不見你的影子?她剛走,你就又出現了?”
傅雲生寡著一張臉,捂著額頭說:“我在園子裡逛了逛,吹了風,頭痛得緊,得回屋去躺著了。”
傅書卿輕易被騙著了,連說:“那你可快回屋去吧。”
傅雲生往前走了兩步,站在偏廳外頭,一眼可以瞥見那令人厭煩的大座鐘。
被他踢壞的玻璃門已經被卸下來了,大鐘仍舊執著地發出嘈雜的嘶嘶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