雯夫人拿著絹帕揩了揩眼淚,聽大夫說“跟上回一樣”,心裡頓時咯噔一聲——上回應該是傅錦書的功勞,將其喚醒過來,如今傅錦書不在,衛雲禪的這個“怪病”又該如何是好?
雯夫人心急如焚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衛雲禪躺在床上,束手無策。就這麼過了三日,每天夜裡雯夫人都不敢離開衛雲禪身邊半步。幾日下來,雯夫人面容憔悴,鬢發間竟長出婻楓了幾根白發,可見其心中的擔憂著急。
實在無奈之下,雯夫人便去了趟金關寺,拜神求佛。
偏偏就這麼靈驗似的,雯夫人上完香,捐完香火錢回來,人剛走到門口,只聽小廝疾步朝著她跑來,面露喜色:“夫人!帝君醒了!”
雯夫人喜不自勝,頭一回顧不上繁文縟節,小跑了起來,芬桃緊跟其後——推門而入,只見衛雲禪靠坐在床頭,臉色與往常無異,並無病氣。
確實和上一回一模一樣。
——莫不是……也真的就跟上回一樣……失憶了?
雯夫人走到床邊,摸了摸衛雲禪的鬢發:“習欽,可有哪兒不舒服?”
衛雲禪搖了搖頭:“並無大礙,母親不用擔心。”
母子倆眼神交錯,衛雲禪的眸中並沒有陌生的神色,可又想起上回衛雲禪只是獨獨忘記了傅錦書,雯夫人決心再試探一番。
“習欽,娘親今個兒去金關寺算了一卦,大師說你最近身體不好,或許就是你們院子門口,錦書喜歡的那棵秋海棠長得太繁茂,遮擋了太多“生氣”的緣故,娘親想明日找人將那樹砍了或者挪個地兒,你看怎麼樣?”
提了“錦書”二字,雯夫人觀察著衛雲禪的神情,卻發現他並無波動,只看著自己的左手,表情淡淡地緩慢轉動著纏繞在手上的那串佛珠。
這串佛珠,自打上回衛雲禪獨自回來便戴在了手上——也不知道從何而來,只知道他寶貝得很,平日沒見他取下來,離過身。
好一會兒,才聽衛雲禪問道:“錦書是誰?無稽之談而已,一棵樹就影響了我的身體,那我這命格也太弱了些——那秋海棠就讓它長著吧,沒必要動。”
雯夫人抿了抿唇,見他真又與上回一樣,失去了與傅錦書相關的記憶,心裡先是惋惜心痛,隨後又只能苦中作樂地想——忘了也好。
正是吃完林晉州孩子的滿月酒回來那日,雯夫人夜不能寐,便披了件衣裳,走到了衛雲禪的院子。本以為衛雲禪已經睡了,可才走到院子門口,她便聽到了衛雲禪的聲音。
只有一聲又一聲的“錦書”二字。
衛雲禪生性內斂,情緒並不外放。雯夫人知道,簡單的“錦書”二字裡,已經承載了衛雲禪磅礴的愛意和無盡的思念。
再細聽……竟隱約帶著哭腔。
都說母子連心,雯夫人聽得心如刀割,嘆了好幾聲氣,還是隻能默默轉身離去。
——忘了也好,忘了,衛雲禪今夜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。
只是想到傅錦書那張活潑生動的臉蛋,雯夫人心頭苦澀,只能憐愛地為衛雲禪掖了掖被角:“沒誰……那就等樹長那兒吧,娘不動就是了。”
人挪活,樹挪死,雯夫人只能盼著,這回衛雲禪“因禍得福”,從失去傅錦書的痛苦中走出來。
活出個生氣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