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一個蛇妖,怎麼會幻化出魔氣?”
魔物必須由人族的慾望與執念滋生而出,並不是靠“修煉”就能轉化的。
可夜癸身上確確實實存在著魔氣,且還保留著妖精的氣息,這也是為何傅錦書啟用尋蹤法訣卻召喚不出來夜癸的原因。
因為夜癸並不是真正的“魔物”。
想到夜癸剛剛吸食趙康逸鮮血的模樣,不等夜癸做出回答,他自個兒便恍然大悟:“你也是契主。”
或者說,是已經被魔氣所佔據了一半身體的契主。夜癸並非完全的妖物,身體裡還有一半人族的血統存在,自然可以滋生培養出“魔物”這種東西來。
難怪。
也難怪當初從劉暖玉身上抓來的魔氣如此詭異,竟然混雜著人族的氣息。
因為趙康逸的執念深重,且與夜癸的一致,所以:趙康逸以及趙康逸滋生的魔氣和夜癸以及夜癸滋生的魔氣,四者才能融彙相通。
夜癸知道他已經猜到了一切,將趙康逸丟開到一旁,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。
距離他們上次這樣面對面說話,又隔了數百年的光陰。
“你為何不問,我的執念是什麼?”夜癸擦了一下唇角的黑血,神色難得平靜下來。
傅錦書自然已經知曉了,他抿著唇不接這個話茬。
只問:“你走火入魔也是因為這個?”
夜癸直視他那雙瀲灩的杏眼,嘴角勾著一抹自嘲的笑意:“那日,你回了鳳樽山,可沒來找我。分別時,你說過會來看我——是你食言在先。”
傅錦書難得嘆氣:“你知道我向來玩心重,老是想不起事來……”
夜癸打斷他的話,雙目赤紅:“不重要了!只是因為我本來生來就是無足輕重的罷了——我的爹孃,我的兄弟姊妹,還有你——你們都不曾真正在意過我!更可笑的是,你竟然願意將本體的一顆靈石贈與衛雲禪保命——說好的石頭無心呢?你讓我如何甘心!”
“情”這一字,傅錦書真是捉摸不透。他看著因為憤怒委屈而淚流滿面的夜癸,又想到一邊說著心悅他卻殺死他的趙康逸。
都說愛生憂,憂生怖,可傅錦書知道,他們的“愛”都不是鶴極祖師為他描述的“愛”。
——愛非容顏,愛非心智,愛可親近,愛可遠離。
“這些事情我看不明白,我與衛雲禪之間的事也無需對你解釋。”傅錦書從石床上下來,他的聲音冷了幾分,“但是我們現在需要來清算一下你所欠下的孽債。”
自知自己打不過他,夜癸在心頭盤算如何全身而退——他還有一件大事尚未完成,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折在這裡。
半晌,夜癸垂下眼,言辭之間不再狠厲:“小石頭,傷害無辜百姓確實是我不對,可我的執念是因你而起——救救我,我願意再去金關寺受佛祖督促,每日打坐誦經,洗去惡欲。”
傅錦書正欲開口,卻聽一旁傳來了衛雲禪的聲音:“我佛不渡窮兇極惡之人,你的懺悔依我看還是去跟閻王爺說比較好。”
衛雲禪從密室門口行至傅錦書身邊,將其上下打量。細看發現他唇角還有一點幹涸的血跡,心中一緊,抬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湊近一些,擰著眉問:“那毒藥你喝了?”
傅錦書卻沒想到衛雲禪會這麼快回來,且能找到趙家這個地下密室。因為身高差距的緣故,被他捏臉的時候,傅錦書只能仰頭去配合他,那副情態怎麼看都乖巧得不行。
是夜癸從未敢想的模樣。
傅錦書在他心中,向來是強大的,隨性的,不會拘泥於任何人和規則的。
可他允許了衛雲禪這樣一介凡夫俗子對他做出這種舉動來。
——衛雲禪他憑什麼!
“喝了,但是無妨,這玩意兒我喝過成百上千次了。”傅錦書眉眼間神采飛揚,“我還改良了一款新的「魂離香」,就是有千年道行的妖精鬼怪也聞不出來!”
衛雲禪白白擔驚受怕一場,想到自己一路策馬狂奔的蠢樣,再對比他這眉飛色舞的得意樣,臉一繃,沒好氣道:“回家再來教育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