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知令表妹是?”
“吳平兒。”見她面上有些恍惚,他補充道:“在京城做舞姬的吳平兒。”
她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光明寺中那個倔強柔弱的身影,自然也想起了她那一身的傷,瞥到面前人的富貴模樣,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:“你竟是吳平兒的表兄?”
“是。”鄭伯嚴起身,鄭重其事地向她深深鞠了一躬:“鄭某代鄭家上下謝過姑娘的救命之恩!”
這突如其來的際遇讓她有些不知所措,當年她受限於太後的身份,不過是出了個主意,後續的事都是陵淵一手操辦,她何德何能受這樣的大禮,於是虛扶一把:
“若要謝,也該謝魏王,當年的事若不是他,恐怕難以善了。”
“姑娘不必自謙。”鄭伯嚴抬起頭,目光如炬:“今日在下不請自來,雖說有些唐突,卻是因為猜到了幾分姑娘的用意。不管姑娘遇到了什麼難處,我鄭家都願意解囊相助。”
她眼睛一亮,卻還存著些許顧忌:“既然你我有些淵源,我便再多問一句,你可知你幫的是誰?”
鄭伯嚴直直迎上她的目光:“姑娘幫誰,在下便幫誰。”
雖說他一番言語甚是篤定,褚雲兮心裡卻總不大踏實,直到他說起吳平兒的身世。
“士之耽兮,猶可脫也,女之耽兮,不可脫也。”她不由感嘆。
“正是如此。當年若不是姑母一意孤行,跟旁人私定了終身,從此杳無音訊,表妹又何至於淪為賤籍,漂泊無依。”
“不知吳平兒現下如何?你既知道我與她的淵源,想必是得了她的訊息,可把她接回了府中?”
鄭伯嚴遲疑了片刻,坦然回道:“是,先前忘了跟姑娘說,我不是乾州人,只是做生意途徑此處,故而表妹雖在鄭府,目下卻不在乾州。”
“無妨,我只是隨口一問。”她又囑咐道:“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,如果她來了乾州,還請鄭公子定要帶她過來坐坐。”
說來也奇怪,鄭伯嚴登門之前,魏王府無人問津,他之後,所請的人竟陸陸續續來了不少。
“王爺還沒回來嗎?”眼見已經到了午時,還沒有陵淵的身影,她望著滿堂的賓客,再三詢問。
“還沒有。”管家又問:“時辰已經到了,是要開宴,還是再等等?”
“先開宴吧。”
吩咐完後,她走到主位坐下:“王爺有些事耽擱了,眼下正在趕來的路上,我先飲一杯,代他賠罪。”
底下議論聲四起,都在好奇她的身份,卻沒人敢問出口,生怕王府規矩多,多嘴犯了什麼忌諱。
好在菜餚一道道上來,歌舞一起,倒是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,她端坐在上面,面帶微笑,眼睛卻不住地瞟向門外,心裡火急火燎。
說好的午時,現在還不來,他不現身,她這出戲可怎麼往下唱?
誰知歌舞過後,還不見陵淵的身影,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當著眾人的面又舉起一杯。
推杯換盞之時,一陣清冽的琴音驀然響起,她執杯的手當即滯在半空,隨後喧囂聲散去,琴音流動,聲聲入耳,她緩緩閉上眼,只兩三句便辨出,是漁樵問答。
漁樵問答……她猛地睜開眼,回過頭一看,堂下琴師一襲白衣,指間動作如行雲流水,熟悉的旋律傾瀉而出。
曲子熟悉,人更熟悉,撫琴之人竟是陸垣!
陵淵臨出門時被急事絆住了,一路緊趕慢趕,生怕誤了約定的時辰。誰知到了城裡恰巧趕上了一隊人娶新婦,浩浩蕩蕩聲勢不小,為免沖撞,只能下馬避讓,一來二去,還是遲了。
剛到王府門口,馬還沒停穩,他便迫不及待翻身下來,看著管家就問:“姑娘呢?”
管家接過他手中的馬鞭,急急地回:“王爺可算回來了,姑娘前前後後問了好幾次,人如今在前廳呢。”
他“嗯”了一身,幾步跨進府門,直朝前廳而去,誰知人還沒踏上臺階,便瞧見她安然坐在上面,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堂下。
他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,只一個背影,便遽然變了臉色,回過頭問倉梧:“他怎麼在這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