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!”萬岑心急如焚:“國庫吃緊到這種地步,你再不說,這個缺口,是咱們能填上的嗎?”
趙昉偏過頭,似是不願提及,最終經不住萬岑一再催促,長長嘆了一口氣:“太後,那三十三萬兩,都用來修了永寧塔。”
永寧塔……褚雲兮心底一沉,再度看向陵淵,卻見他臉色鐵青,臉繃得僵直。
“崇安六年,永寧塔開始動工,工部畫了圖紙,算了各項花費,戶部批了一百二十萬,分三年付清,但是,後來花著花著,就超支了。”
“當時,皇後娘娘身子一年不如一年,先帝催著完工,工部催著戶部支銀子,臣等知道永寧塔是為皇後娘娘祈福所建,陛下極為看重,所以不敢怠慢。”
“但是又實在沒有別的進項,只能從各項支出裡暫時支取,想著後面再補上,這事,先帝也是知道的。”
事已至此,她全明白了,難怪父親他們都沒來,誰也不想惹上一身腥臊。
她不知道這是陵淵的計策,還是他與趙昉的合謀,但是如果先帝還在,這事定然不會拿到臺面上來說。
可今天,這事卻鬧到了她面前,無非是欺新帝年幼,欺她不懂朝事,好糊弄!
“本宮明白了,今日你們是逼著本宮認罪來了,你們是不是想逼著本宮承認,先帝是一個不顧邊關將士死活,無德無行之人!”
“臣不敢!”趙昉等人驚惶失措,完全沒有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,戰戰兢兢跪下,唯有陵淵依舊站著。
“國喪未出,先帝的棺柩出了京城才幾日,你們就這樣編排他!”
“臣等知錯!”這次趙昉是真的慌了,他原本想把陵淵這個燙手山芋推給新太後,只要他咬死了府庫沒錢,誰又能拿他怎麼樣!
可他萬萬沒想到,新太後看似無知年幼,竟不聲不響地給他扣上這麼大一頂罪名。
“大軍壓境,兩軍交戰在即,朔方的將士在前線拼命,決不能讓他們寒了心,欠下的三十三萬兩白銀,暫從內庫裡出。”
此言一出,趙昉和萬岑怔在了原地,待明白過來,不由心中暗喜,這可真是意外之喜!他們此番進宮,不過是氣陵淵逼得太過,想著太後年紀小耳根子軟,想借她的勢能拖則拖。
誰能想到她竟肯從內庫出錢補了這一項!
然而下一刻,褚雲兮一聲“但是”,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,誰知她卻不肯往下說了。
“你們先回去。”她朝殿下的人揮了揮手,不等他們轉身,便對劉元說:“劉公公,你去值房請幾位大人過來,就說本宮有事要同他們商議。”
趙昉馬上意識到了這事並沒有結束,驚出一身冷汗,馬上轉身撲在地上:“臣等失言,請太後恕罪。”
她不再多言,只淡淡說了句:“退下。”
劉元領命而去,趙昉等人離開,除了守在門口的小太監,殿內只剩下她和陵淵兩個人。回想起這些天的事,她氣血不斷向上翻湧。
“魏王殿下,熱鬧看夠了嗎?”
察覺到話裡的陰陽怪氣,陵淵擰起了眉:“太後認為,這一切都是我在操控?”
她凝視著階下的人,他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,彷彿今日發生的一切事情與他無關,恐怕京城最好的倡優都沒他此刻表情生動。
“不管魏王所圖是什麼,本宮都得提醒一句,大周沒了,你我什麼都不是。”
“我……”他正欲辯解,然而褚雲兮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。
“永寧塔修了四年還沒修好,想必有些人想著,先帝一走,許多事便能含混著過去了。先帝駕崩了,但事還在,賬目也在,還請魏王務必將此事查個清清楚楚,一項一項對清了來回話。”
陵淵沒有立即答應,方才那口氣還沒嚥下去,眼下又丟個爛攤子給他,此事牽扯到工部和戶部,用時四年,耗費巨大,背後還不知道誰在中飽私囊。
幾百萬兩已經砸了進去,現在讓人吐出來,拔出蘿蔔帶出泥,上上下下不知要牽連多少,完完全全是個得罪人的買賣。
而他如今……
“那夜魏王在我面前論起西北的時候,可不是這副做派,魏王說本宮顧大局,知進退,怎麼到了自己身上,卻畏畏縮縮,全然不像個馳騁疆場的男兒。”
話說到這裡,陵淵明白,不管再說什麼,這筆賬就是記在了他的頭上,她心裡認定了是他唆使戶部趙昉等人來尋她,給她這個新太後下馬威。
倉梧先前還說自己是有恩必償,照他看,褚雲兮才是有仇必報才對!
陵淵心中忿忿,沒想到抱著看熱鬧的心思來,最後卻吃了個啞巴虧。
他這廂正惱火著,突然背後被什麼東西擊中,火氣一下發了出來,大聲喝斥:
“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