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後走來的皮衣女子原本倚在車邊抽煙,此刻也直起身子。她掐滅煙頭走近時,莫淺注意到她塗著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微微發抖——不知是因為寒冷,還是因為別的什麼。
“我們只是迷路的旅人。”皮衣女子開口,嗓音沙啞,但帶著慵懶成熟的魅力。她的目光在離七月和莫淺之間來回掃視,最終停在莫淺過分精緻的臉上,“小弟弟,這附近有旅館嗎?”
莫淺有些警惕,他往離七月身後縮了縮,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神父的衣袖。這個動作讓皮衣女子眯起眼睛,鮮紅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
“今天晚上鎮上的旅館暫時沒有開放,教堂可以借宿。”離七月側身擋住她的視線,“但提醒各位,本鎮宵禁時間是晚上十點……還有,我建議你們明天就走。”
“太感謝了!”馬尾女孩如夢初醒,急忙介紹道,“我是琳達,這是艾力克斯、麥克和蘇茜……”她指向皮衣女子時語氣明顯遲疑,“那位是半路搭車的傑妮小姐。”
叫艾力克斯的毛線帽男生終於找回聲音,“你們二位是……?”
“離七月,鎮上的神父。”他略一停頓,感受到衣袖被輕輕拉扯,“這是莫淺,我的……”
“學徒!”莫淺突然搶答,聲音比平時響亮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,只是本能地抗拒“養子”或者“弟弟”之類的稱呼。
這個突兀的插話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他,少年頓時羞得耳尖通紅,把臉埋進了離七月的黑袍裡。
可愛。
離七月眼中閃過一絲笑意,伸手揉了揉那顆灰腦袋,“嗯,我的小學徒,也是繼任者。”
回教堂的路上,這群外來者表現得異常安靜。琳達和蘇茜時不時偷瞄前方並肩而行的兩人,艾力克斯則一直擺弄著相機,卻始終沒敢真的舉起來拍攝。而麥克跟在女友身後,正認真看著自己的手機。
唯有傑妮走在最後,她的目光如有實質地黏在最前面帶路的兩人背上,惹得本就警惕的莫淺頻頻回頭。
“怎麼了?”離七月低聲問。
“沒事。”莫淺搖搖頭,扯著離七月的袖子示意,輕輕和對方咬耳朵,“為什麼不讓他們把車開到教堂這裡?”
“如果他們再開進來,車子會壞掉。”離七月的聲音很輕,幾乎是氣音,“你想知道為什麼嗎?等等我會告訴你關於教堂所知的一切。”
“你應當知道的。”
一個秘密與傳承。
莫淺的眼睛亮起來。
夜色中的小鎮寂靜得可怕,沒有一盞路燈亮著,只有離七月的提燈在雪地上投下搖晃的光暈,偶爾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頭回蕩。琳達不安地靠近蘇茜,兩人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。
“這地方怎麼有點奇怪……”艾力克斯小聲嘀咕,相機在胸前晃蕩。他的聲音在空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,嚇得自己立刻噤聲。
麥克盯著手機螢幕皺起眉頭,“奇怪,訊號全無,連時間都不對了……”他抬頭看向前方黑袍翻飛的神父,莫名打了個寒顫。
傑妮走在最後,高跟鞋踩在積雪上,但她沒覺得受阻。她四處打量著這個小鎮,神色中帶了些許閑適。
他們走了一段,快到目的地時離七月停下腳步,“到了。”
眾人抬頭,看到教堂的尖頂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,宛如一隻張開羽翼的守護獸。
教堂厚重的門在眾人身後緩緩關閉,將刺骨的寒風隔絕在外。溫暖的燭光中,離七月解下鬥篷,露出內裡素白的神父常服。莫淺認認真真地點亮燭臺,跳躍的火光將他精緻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暖色。
“教堂裡面並沒有客房,只有集體宿舍。”離七月從儲物櫃取出幹淨的床單,遞給身後的幾人,“床位需要你們自己整理分配了。”
“還有就是,各位最好在天亮後立刻離開。”離七月看著幾人,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嚴肅,金色的眸子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銳利,“這裡不是久留之地。”
琳達抱著分到的毯子,不安地問,“您到底為什麼這麼著急趕我們走?這裡到底……”
“我不能說,明天一早我會為你們指路。”離七月打斷她,語氣不容置疑,“現在請好好休息,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敲神父小屋的門……但我其實不希望你們有麻煩我們的地方。莫淺,我們該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