麥望安緊張地直視著他的眼睛:“……”
宿純然的臉上再也不見柔情,他的身體背對著光,面孔宛若籠罩上一層黑夜。黑暗的鋪蓋下的那雙眼睛靜得像一汪沉寂的水,平靜又認真,若是看得再久一點兒或深一點兒,就能順利透過麥望安的眼,輕易地抓住麥望安的神經,然後捕獲到他內心中真實的想法。
他沒有阻攔,撐不住的麥望安錯開眼。
“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。”
麥望安只覺得吹在皮肉上的風,在滲入底層的血肉當中,有點兒刺骨頭的冷:“你瘋了,我不來自這個世界我是火星人嗎?”
宿純然笑著搖搖頭:“如果你想與這個世界融合倒也可以,因為路將寧算是這個世界裡的人,而他的來源是你的意識,你們之間相互聯絡著,我在之前就知道。”
“能做到這些,選擇為你們搭橋的,那是一隻魘鬼。”
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,那便是徹底坐實了他是驅魘師的事實。
麥望安無意識地舔著幹澀的唇,吞嚥著生緊喉,卻沒辦法忽略他說的話,只能磕絆道:“我怎麼有點兒聽不懂你的話,什麼人啊鬼啊也太奇幻了吧?”
“那如果我對你承認,我就是驅魘師的後代,將來的某一天也會成為驅魘師呢?”
宿純然的話清晰地回蕩在耳邊,麥望安感覺全身的氣血都湧上頭腦,下半身陷入一種詭異的虛無,只有大腦的沉重還在告訴他是個活人。他緩慢地退開,淺淺的呼吸逐漸顫抖地急促起來,他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,可是身體的各項反應已經把他暴露。
宿純然釋懷一笑:“你果然因為它。”
“你不過是個孩子,以你的資歷……”麥望安問,“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的?”
“初一,家長會。”
並非是兩人在器械旁聊天的那一次。
“那天你和奶奶在香樟樹旁,與碰巧遇見的班主任聊天,我和我媽媽就在車內。”
宿純然的母親成為驅魘師多年,誰是人誰是鬼,全都逃離不了她的火眼金睛,她的父親,也就是宿純然的阿公,是驅魘界有名的引導師傅,有這樣一位父親言傳身教,加之後期的錘煉,只看一眼她就能確定身份。
麥望安就是她一眼看出來的,但因為驅魘師驅逐的是魘鬼,所以她不能傷害被牽扯進這個世界中的無辜人士,眼下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讓宿純然向麥望安套話,引出連線麥望安來這個世界的魘,弄清楚魘鬼給出的條件,方能對麥望安進行最後的去留抉擇。
“沒有什麼條件,”麥望安說,“是我心甘情願來的,若他們死了,我就回不去了。”
“你放心,我不會傷害他們的……”
“你說謊,”麥望安忍不住,“你說謊!”
宿純然擰眉辯解:“我沒——”
“你就是在說謊!”麥望安打算他的話。
索性,宿純然轉問:“為什麼這麼想?”
“怎麼,做過的事情不敢認了?你都承認你是驅魘師了!”
麥望安不再選擇懦弱地退後,他大跨一步走上前,瞳孔內的兩團火焰不禁燃燒著他自己的整張臉頰,也燃燒著宿純然,他逼視著對方,“我真的是看錯你了,你到底有幾張面孔啊宿純然,為什麼你敢做不敢當呢?你把自己裝得這麼好嗎?”
饒是再好的脾氣,此刻被完全換了一副樣子的麥望安咄咄逼人到不肯善罷甘休,宿純然也有些失態的不悅了:“我裝什麼了?”
從未見宿純然冷臉,麥望安在此刻以為是被他說中了,就像兩把刀刃想接,迸出來的寒光讓每個人都不得不陡然拔高了氣勢!
“你敢說你沒受人接濟去往魘窟,毫不留情把裡面搞得一團糟,還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人?我說這件事情你敢說你沒做過?”
“我沒有。”宿純然錯愕後平靜地說。
“那為什麼我看見的是你的臉?我看得清清楚楚!”麥望安確認道,“那不是夢……”
既然兩人的身份都已坦明,麥望安也沒必要隱瞞,他為了表達得更清晰可見,便把路將寧告訴他的話一五一十地告知宿純然。
宿純然在聽後也是相當的困惑,他的模樣不是裝出來的,同樣他表現得也很驚愕。
他依舊否認他去過魔窟的事實:“我要說謊,天打雷劈。我可以準確地告訴你,以我的資質,想要進入魘鬼的地界,很難。”
宿純然追溯到麥望安之前說的話,他說其實他現在還算不上是驅魘師。
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驅魘師,需要一定的閱歷,僅此還不夠,還得必須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去斬殺一隻魘鬼,這才算入了驅魘師的門檻。他現在既沒有閱歷也沒有能力,只能算是驅魘師的後代,或是說得好聽,算半名驅魘師而已。
若是像他這樣,就算找到魘窟,以一腔熱血沖殺其中,也免不了要被心懷不軌的魘鬼中傷,到時候神志不清算為小事,要是丟了一條性命,那可就真的算得上得不償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