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上出現“勝利”的標誌,路將寧將其扔向一旁,面無表情地呼喚道:“恙主。”
“親愛的,有什麼事情嗎?”恙疑惑道。
“你把人拎到這個世界,就沒再入過麥望安的意識嗎?你這可是不負責的行為,要想成為神可必須要擁有神性,你要照顧好他的。”
“你在安排我做事嗎?”恙拿腔拿調的聲音因為路將寧的話而變得大呼小叫,“我現在只是一個魘鬼而已,隨意潛入生人的意識是要扣除神格的,你是想害我成不了真的神嗎?”
路將寧不以為然:“你也不算是鬼吧,你為自己的夢想所累計的功勞足以讓你成為一個偉大的人。為什麼你非要執著去成為神呢?”
恙不屑地哼笑一聲:“那是我們的命運問題!與其知道我為什麼想要成為一個神,你還不如去問一問麥望安,他為什麼非執著於與他完全不同性格的你呢?”
路將寧聳肩:“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。人都會執迷於自己沒有的東西,但我猜你一定不是,你成神的目的絕非是執迷沒有的東西。”
“如果我就是呢?”恙甕聲甕氣,明擺著睜眼說瞎話,“懶得再提。你以後少管我的事情,非必要不要談。還有我想說一件事,麥望安的心神似乎很不安寧,你也說了,成神必須擁有神性,以防意外我必須得去看看他了。”
路將寧哼笑:“你這次不怕降神格了?”
“我又不是去他的意識裡!我作為一隻成功的魘,學會進入別人的夢可是基本技能。”
一隻魘鬼能進入人的夢境是鬼間老生常談的事情,沒東西會為此大驚小怪。不過人的夢境不是說入便可入的,只有當其心神紊亂之際方可趁虛而入,否則只能嘗到閉門羹的份。
——
睡意漸深的麥望安還不曾想到,他今晚會在夢裡再次聽見那個曾拐他來到這裡的聲音。
“麥望安,還記得我嗎?”
此音一出,麥望安瞬間就像是從萬米高空上墜落般,徒然一抖便睜開了眼。四周濃墨鋪展彌漫,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隱約能夠察覺出飄散著一縷詭譎的氣息。他順著這股氣流朝著源頭看去,不見人型存在,眼睛傳遞給大腦的東西只有在明滅間忽閃而過的模糊剪影。
他可以確定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。
“恙?”它的音色特別,麥望安還記得。
被記得名字的恙鳧趨雀躍,像個小孩子似的:“這麼些時日沒見,你有沒有想過我?”
這可是問倒了麥望安。他們兩者並不甚熟絡,麥望安沒把恙當做這一世的指引系統,也就不存在整日惦記著對方的情況。如今恙突然登門造訪,打得他措手不及,更要命的是他不會撒謊,且腦路一斷,大腦一白,便墜入五裡霧中不知所措,沉吟半天,才嗡聲:“嗯。”
“騙鬼,”恙將他的謊言給毫不客氣地揭穿,“你的心聲我可是一直能夠聽見的哦。”
麥望安:“……”
“是你給了我鑽空子的機會。麥望安,你今日心緒不寧,我特來探望。怎麼回事?”
“沒什麼事兒啊。”麥望安想了想,以一個委婉的方式詢問,“恙,我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你,不過現在我最擔心的只有一件。我記得我的阿嫲之前是出車禍離開我的,那麼現在呢,她還會這樣離開嗎?我有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節點?讓她安享晚年,而非命喪意外。”
“我今天來也是想告訴你這件事,”恙的聲音清晰又溫和,“只要你能避開那一天,那麼奶奶就不會以車禍的方式慘烈離開。不過麥望安,你要知道人各有命這一說法,但凡你肆意更改上天給予的命數,你的做法只能說是在拆了東牆補西牆,到頭來遲早還是要還的。”
“應驗在我身上嗎?”麥望安凝重地問。
恙否認:“不,你不屬於這個世界,但仍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。應驗的話會讓你感到痛苦,受苦的主體還為本該流逝的那條生命。”
麥望安心中駭然。恙的意思他已明白,也就是說盡管阿嫲不會出車禍而亡,但是指不定哪天還會遭受意外之禍,到頭來還是躲不過。
他不想這樣,所以略微央求:“恙,有沒有更明確一點兒的話,就比如說,你能知曉阿嫲未來的遭遇嗎?我很難接受你說的現實。”
四周氤氳,氣流變成雲煙,有些纏繞在恙的身邊,有些遊過黑壓壓的空間,像一條條斑斕錯雜的柔軟綢緞,裹挾住所有未知的聲音。
麥望安靜默,耐心等待著恙給他的回答。
“嗐,先帶著老人家檢查一下身體吧。”
恙剛說完,麥望安也大概察覺出問題。可話已來不及再說出口,屬於恙的氣息越來越薄弱,一條條煙霧的邊緣開始出現毛刺,連同顏色也不再鮮明,那是即將摧毀消散的跡象。
“抱歉,”恙最後說,“我不便久留。”
麥望安頭一次生出挽留它的心思,不過任憑他如何抓都無濟於事,恙已經消失在黑夜。
此時,東方的太陽展露一角,晨光熹微。
麥望安倏然從睡夢中睜開雙眼。他的眼珠移動緩慢,悄悄將熟悉的房間掃視一遍。客廳內沒有傳過任何雜音,只有窗外時而傳入的嘰喳鳥鳴,想來阿嫲已經離開家去學校了。
他從床上不舒服地坐起,邊捶頭便仔細回味著昨晚的夢。恙的出現很真實,完全不像是夢中的虛構,至今那些話也仍印刻在腦海裡。
也就是忽然間的,麥望安特別想聯系南方的父母,他覺得非常有必要帶著阿嫲去醫院。
恙既然能把他帶入異世界,他也相信恙說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