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桃花
一頓飯到最後賓主盡歡,馬友亮極盡一切巴結梁楹,沖著海家公子這個身份梁楹就算在席面上一句話都沒說,也依舊沒有人敢低看他。
反觀與謝臨同座的那幾個書生,端著酒盞在各個大人之間穿梭,臉都要笑爛了,都沒有人搭理他們。
謝臨垂頭喪氣地端著酒杯回來了,他看了一眼觥籌交錯的席面,臊頭耷腦:“真沒意思。”
“哎,霍兄,我怎麼沒見你與那些大人應酬?這頓飯得之不易,大家都是花了大價錢坐進這個屋子的,霍兄,你花了錢不辦事,豈不是虧了?”謝臨很替海毓上心,張羅著要帶海毓去認識人。
海毓百般推脫,謝臨以為他還帶著書生的傲氣,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,“哎,這世道,誰也不想走這種歪門邪道,但是你看啊,大家夥都走,咱們若不走,別說機會了,連科舉的門都摸不著!”
“霍兄,咱們在那些人眼中啊,”謝臨指了指坐在上位喝酒作樂的官員,搖頭:“就是一堆用腳就能踩死的螻蟻,你不去巴結他們,別人巴結上來,咱們就成了他們的墊腳石。霍兄,清高無用嘍!”
謝臨這話即使在勸海毓,也是在勸自己。
喝到最後謝臨已經完全醉了,趴在桌上絮絮叨叨,湊近了才聽見他在說‘我輩豈是蓬蒿人’,海毓沉默地坐在邊上酌飲,世風如此,本該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生需要在酒桌上應酬,本該為民辦事的父母官收受賄賂,如此荒唐可笑,坐在高位上的人利用權勢欺壓底層,海毓眸光逐漸變得深沉。
夜色深沉,狂風卷席著暴雪,廂房內卻熱火朝天,謝臨酒意上湧有些難受,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,海毓不放心,跟了出去。
遠遠地就看見謝臨趴在牆角嘔吐,弓著身子使勁扣嗓子眼,嘔了幾聲,然後整個人往下滑,軟綿綿地坐在了雪地上,酒意讓他的面色通紅,海毓走近了,才發現他正捂著臉啜泣。
“謝臨兄……”
聽到動靜,謝臨抬頭,他哽咽著看向海毓,壓著嗓子說道:“北周、北周何至於此啊!”
他重新捂住了臉,悲慟大哭。
暴雪無聲,謝臨的悲哭在街巷中回響。
謝臨哭夠了,裡頭的席面也散了,身後響起腳步聲,海毓嘆了口氣,回頭與梁楹四目相對,聽謝臨哭了一場,眼下他心底也有些亂,梁楹伸手將他拉了起來,方才蹲的有些腿麻,海毓踩著雪跺了跺腳,然後指著謝臨說道:“這人醉了,如何是好?”
“帶回霍府嗎?”
海毓搖了搖頭,“不知底細。”
四周人群散去,也不見有認識謝臨的人來攙扶他,海毓思索了片刻,道:“邊上應當有小酒館,把他扛過去吧。”
海毓朝站在暗處的霍家小廝招了招手,“回去和松伯說一聲,就說今夜我與梁公子不回去了,讓松伯早些歇息。”
梁楹和海毓一左一右扛著謝臨往酒館走去,深夜之下酒館裡頭沒什麼客人,酒館老闆守著火爐打瞌睡,海毓輕輕扣了扣木門,裡頭傳來一聲慢悠悠的‘進來’。
兩人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著,把謝臨往地上一放,謝臨就團了團身上的衣裳呼呼大睡。
海毓怕他凍著了,將自己外袍脫下來蓋在謝臨身上,梁楹眉頭微皺,將海毓的大氅拿起來,找來酒館中的小廝,要他去尋一塊毯子過來。
海毓靠著牆,方才他喝沒多少酒,眼下聞到酒館裡頭的酒香,饞蟲大起,要來了一壺高粱酒,夾在小火爐上熱著,梁楹坐在他對面,兩個人盤著腿,說話時需要躬身往前湊,藉著桌上的一盞燭光,海毓清楚地看到了梁楹眼角的那顆痣。
“晚來天欲雪。”海毓晃著小酒杯,聽著裡頭響起清脆的酒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