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風雨
空青沒工夫,從小到大就是一個跟在海毓後頭的老媽子,公子翻牆他當腳凳,公子捉雞逗狗他負責給人賠錢,海清風深知海毓的脾氣,縱情肆意不服管教,若再給他配一個武藝高強的小廝,這兩人指不定要把天都給翻了。
海毓實在是沒眼看,他朝梁楹招了招手,“雲樓兄,我來吧。”
梁楹垂眸想了片刻,點頭。
只是等了許久,他也不見海毓起來。
他原以為海毓後悔了,些許也像空青那樣怕自己傷到他,他的眼眸微垂,本就幽暗的眼眸更加暗淡了。
“雲樓兄,你過來、扶我一下,我腿麻了……”
一絲微弱蚊蠅的聲音傳過來。
海毓藉著梁楹的力,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,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間雙腿酥麻酸爽,他齜牙咧嘴地跳腳,錘著雙腿,好半天才緩過來。
海毓一瘸一拐地撿起地上的短刀,雙手打橫握著,舉在頭頂上,他吸了口氣,沉聲道:“雲樓兄,來吧!”
堂花客和霜寒劍都是玄鐵鍛煉而成,比起大內宮廷才有的精鋼,這兩把劍已經算得上是無比鋒利的了,若是連他們的劍都斬不斷的短刀,這世上能夠將其斬成兩截的也就只有繡春刀了。
滿堂花醉三千客,一劍霜寒十四州。
梁楹的堂花客劍身為紅,紅檀木包裹著劍柄,玄鐵鍛造的劍身上雕著精緻而又繁瑣的花紋,沾了血,便會蜿蜒出來最妖冶的花樣,這也是當初給其取為堂花客的由來。
堂花客劃過空氣,發出一聲嗡鳴。
轟!
劍風落下,海毓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。
在那一刻,他回到了暴雪紛飛的刑場。
他跪在刑場上,眼前是純淨的白,耳邊是無盡的謾罵,監斬官笑得陰險狡詐,劊子手手起刀落,海毓以為自己記不清那一瞬間的痛感,可就在堂花客朝他頭頂斬下來的時候,他竟然清楚地回憶起來了那種鈍刀割進皮肉時候痛到麻木的感覺。
都說人死後是什麼都不記得的,海毓死而複生,死前的事情就成了刻在他骨子裡的痛苦。
那些羞辱、折磨、劇痛,在這一瞬間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。
斷刀紋絲不動,堂花客在劇烈的碰撞上發出了不安分的轟鳴,劍身搖晃,海毓眼前出現了一片重影。
額頭上冒著豆大的冷汗,面色蒼白,他握著斷刀,神情茫然地站在驛站大堂中,有些反應過來他究竟在哪裡,是在刑場正中間嗎?還是他已經死了,此刻只是一縷幽魂在天地間飄蕩。
心口像是被人用一雙手攥住了,使勁攪弄,似乎要將他的五髒六腑全都攪爛了才肯罷休。
海毓渾身冒冷汗,站不住,轟隆,斷刀落地,他站在陰森幽暗的驛站大堂中搖搖欲墜。
“雁之。”
一道急促的聲音將他喊醒,緊接著他就落入了一個滾燙寬厚的懷抱。
梁楹焦急擔憂地看著他,海毓一把攥住了梁楹的衣襟,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。
“雁之,你看著我,我在這裡。”
“雁之,你看著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