霧真安慰他:“你受苦了。”容縉依舊受著。
辱罵撫慰軟硬兼施都沒用,容縉的眼睛當真幹涸了。
霧真收回手,看指尖沾上的血,微微厭倦。
容縉膝行一步,垂首,吻上霧真指尖,將血液舔盡。
更像狗了。
霧真有寵物了。指尖沒了血,還有點濕乎乎的,霧真隨意將手指在容縉身上擦,彷彿那是他濃密的狗狗毛發。
霧真坦誠道:“你這樣順從,叫我有欺負你的沖動。”
容縉說,那是奴才的榮幸。
霧真心道,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,說些榮幸的話,眼裡卻平靜得跟死水似的。
也不知眼睛若沒了,還能不能這麼平靜。
霧真說:“我剜掉你的眼睛,你還覺得榮幸嗎?”
容縉這時倒不說那些表面的話了。
只說殿下不會的。
霧真笑起來:“我不知道我會不會,我只知道人有時候殘忍得自己都不敢相信。”
霧真到這會兒已經很餓了,肚子癟下去,饑餓彰視訊記憶體在感。但聽了這麼多殘酷的刑罰,又叫他對吃東西一點慾望都沒有。
他怪容縉:“人和豬羊相提並論都上餐桌了,叫我怎麼吃得下去。”
容縉又說起他之前遠行時的見聞,道路上常有餓死的,他們的肚子卻是高高鼓起。
容縉有成為說書先生的潛質,他說起故事來總是勾人。
霧真的好奇心似一條尾巴掃過,癢癢的,他做出了猜測:“餓死的,就是沒有吃的……他們喝了太多的水,把自己脹死了?”
容縉說殿下說得有道理,但事實並非如此。
災荒年時,田地裡顆粒無收,人們沒有糧食吃,就去啃樹皮吃野菜,等樹皮都被扒光了,一眼望去只剩光禿禿的土黃色,人們能打主意的,只剩這泛濫的土黃色。
有一種土和別的土不同,它幾乎沒有雜質,質地尤其細膩,看起來就像麵粉一樣。人們把它當作救命稻草,叫它觀音土。
觀音土沒有救活這些饑荒中的百姓,只是讓百姓的肚子塞滿了泥,他們被活活憋死了。
霧真的心一下子縮緊,腦海裡出現自己高高鼓著肚子卻被活活憋死的場面,他臉色有點蒼白,不準容縉說下去了:“你是不是報複我,故意說這些嚇我。”
容縉磕頭再拜:“奴才不敢,只是希望殿下能吃點東西,桌上的都是美味佳餚,許多百姓一輩子都未見過的美食,從容地擺在殿下的餐桌上。殿下若能吃些,這些佳餚便來得不冤枉。”
霧真想打容縉。
雀生趕緊圓場,他說起民間有哪些好吃的好喝的,雖比不上宮廷禦廚做的,但也別有一番風味。
“殿下今天先填填肚子,奴才會做冰糖葫蘆,之後奴才給殿下做冰糖葫蘆好不好。”雀生端了一碗還溫熱的素粥喂霧真。
看著雀生的圓圓杏眼期待著,霧真張開嘴,吃了一口。
好熟悉的味道,霧真吃下去後,又張開嘴繼續吃。
後來嫌煩了,接過粥碗自己大口大口吃。
是誰做的,他應該有答案,卻不想問。
朦朧而模糊,心裡些微的疼,那就不問了。
霧真指著桌上好菜佳餚,好些都冷了,對容縉說:“賞你,把百姓的那份都填到你肚子裡面去。”
容縉沒有反抗,跪拜後從容上了餐桌,不疾不徐吃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