霧真眼眸微微地濕了,他不肯洩露出來,他忍耐著。
王棲水輕輕地說:“這床榻之下,什麼都看不見,霧真,你是個勇敢的孩子。”
霧真眨了下眼,淚水滴落下來:“真的?”
王棲水低應著:“真的。”
霧真擦了擦眼:“可我不是的,父皇,我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。”
霧真說得很小聲:“我在這裡等,如果父皇不進來,我就永遠不出去t。”
“我習慣了。”霧真說,“這裡挺好的,誰都找不到我,太黑了,就像消失了一樣。”
霧真說著孩子氣的話。
“一直呆在這裡,”王棲水嚇他,“會有蟲子爬進來,把你吃掉。你的臉如剝落的佛像,一塊一塊地往下掉,你的血會幹涸,凝成烏黑的一灘,臭氣傳染,連頭發絲都是腐爛的氣息。”
霧真仍然天真:“那就讓蟲子吃掉我,喂飽它們。然後……”
霧真壞心眼地說:“用我的血肉澆灌的蟲子變大,變得好大好大,爬到龍椅上,把父皇也吞了。”
霧真撫上了王棲水的臉頰:“這樣,我和父皇都呆在蟲子的胃裡,腐爛在一塊兒了。”
王棲水輕聲笑了。
竟是個壞心眼的傻子。
霧真捂住王棲水的嘴,不準他笑:“我沒有說笑,我說的是心裡話。”
“如果父皇拋下我,不要我了,我寧願叫父皇去死,也不要活著遠離我。”霧真威脅王棲水,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話是真是假,他只是要說得很殘忍、很可怕,才能讓父皇一點都不敢離開他。
王棲水抱上霧真,抱得很緊,霧真漸漸松開了他的嘴。
王棲水說,霧真是勇敢的:“能殺人的都是勇敢的孩子。”
抱得太緊,霧真嗅聞到王棲水身上幽幽的體香,和記憶中的不同,霧真應激地撓了王棲水一爪,滾出了床底。
王棲水的側臉被撓破了,他怔了會兒,靜靜躺著,半晌才抬起手,撫摸臉上淺淡的傷口。
霧真抓了人,想跑,可好餓。
桌上的飯菜好香。
霧真迷迷糊糊就被勾到了餐桌旁坐下,乖乖地安安靜靜地自己吃飯。
王棲水從床底出來,看見霧真吃得正香。
可吃著吃著,霧真突然停了下來。他蹙著眉,忍耐著,不過一會兒,唇角就洇出血來。
霧真摸了摸,指尖上沾的血一點都不香,他看見父皇出來了,憔悴地問父皇何時換了薰香。
王棲水向前一步。
霧真警惕得渾身繃緊。
王棲水站在原地,任由霧真打量。
霧真瞧了半晌,瞧見他臉頰上的傷,哀哀地垂下眼來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他怕父皇打他,雖然父皇從來不打他,可現在的父皇有點不一樣了。
王棲水道:“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。霧真,你當如何。”
霧真反思了一會兒,得不到答案。
又怕真被父皇打。
就沾著指尖的血在臉上胡亂塗幾道,他怯生生抬起眼來:“我,我也沾血了。”
王棲水瞧著乖巧又不馴的霧真,慢慢走上前去,彎下腰背,掐住他下顎,用袖子一點一點將他臉上血跡擦掉:“小騙子。”
霧真抿唇,他不是的。都是血,沒有差別。
王棲水擦著擦著,手撫上了霧真的脖頸,輕而易舉就能扭斷。
霧真眨了下眼,渾然不知的模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