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一亭送走老太太又返回來,雨桐便問他:“老太太剛才說還差一件事,是指什麼呢?”
一亭勾起嘴角,笑得有點壞,雨桐心裡忽然咯噔一下,明白過來。
一亭附在她耳邊低聲說:“她想抱孫子呢!”
雨桐鬧了個大紅臉。
梁家一共就兩個兒子,老大生的又都是女兒,延續香火的責任便全落在雨桐身上。結婚一年多,雨桐的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,也難怪老太太總是看她不順眼了。
雨桐小時候淘氣去爬牆頭,不慎摔下來過,在床上養了半個月方能下地。姨娘恐嚇她說,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,將來會跟姨娘一樣生不出孩子。
如今她果然遲遲未見有孕,這事就成了雨桐的一塊心病。
她問一亭:“如果我生不出來怎麼辦?”
一亭笑道:“怎麼會呢!你還這麼年輕,不用著急。”
“萬一真生不出來呢?”
一亭躊躕了一下,道:“那咱們去領養一個。”
到第二年快過去的時候,雨桐依然沒有動靜,老太太的邊鼓敲得一道比一道急促,雨桐成天在家待著,風言風語很容易就傳到耳朵裡,她的神經也一天比一天脆弱。
生不出孩子,梁家著急,其實雨桐更急,燒香拜佛算命什麼招數都試過了,依然沒用。
一亭眼見她一天天憔悴下去,心有不忍,便決定領個孩子,也好讓雨桐安心。然而老太太不同意,堅持要梁家的親骨肉。
一亭向母親解釋:“只是先領一個養著,雨桐還年輕,過兩年說不定就有了。”
“那也不行,傳出去多難聽,人家會笑話咱們梁家的,尤其會笑話你!”
老太太請來知根知底的大夫,給一亭和雨桐分別做檢查。問題出在雨桐身上——腎氣衰虛,精血不足,胞脈失調,因此難以得嗣。
老太太聽了直哼氣兒,都給她料著了。
大夫給配了藥,囑咐早中晚三頓都要喝。
一喝就是半年,雨桐的屋子裡成天彌漫著一股中藥味。
藥很苦,雨桐喝下去,心也跟著苦,每天這麼喝著,除了苦味,再也品不出別的味兒來。
可肚子還是不爭氣。
漸漸的,就有新的言語傳到雨桐耳朵裡,老太太說了,若果真生不了,就只能給一亭納妾了。雨桐剛開始聽到時,雖覺得刺耳,卻也只是笑笑,料想一亭絕不願意。她不知道老太太這是在給她做心理鋪墊呢!
沒多久,雨桐去給老太太請安,這想法就直接從老太太嘴裡說了出來,用的是商量的口吻,沒逼雨桐。
雨桐出得門來,身子卻如掉進了冰窟,不難猜,老太太早就跟一亭提過,一亭沒同意,於是她改變策略,轉而來做兒媳的工作了。
老太太是梁家的主心骨,裡裡外外都由她拿主意,她想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,就是個時間早晚問題。
藥還得接著喝。黑褐色的一碗,晃著顫巍巍的光暈,還沒碰到嘴,那股令人憎惡的苦味已湧至喉嚨口。
雨桐用力將碗往外推去,哐啷一聲,藥碗摔成幾瓣,白色的碎片散在褐色的藥汁之中,藥汁在地上彌漫,張牙舞爪的。
小環扶崩潰的雨桐進寢室,她痛哭流涕,萬念俱灰。
一亭進門,小環正埋頭打掃。
“二少爺今天回來得真早!”又偷偷告訴他,“小姐在裡面哭呢!”
一亭吃驚,“她怎麼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