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我這輩子都不能有這種想法,我若是生氣了,他有的是耐心和法子哄我開心,戒指都戴了,求婚都成功了,我只能是他的人。
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我都很開心,我知道他愛我,很愛我,就像我很愛他一樣,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和他分開。
流感結束後的那個春節,江亦想帶我回家,因為“回家”我們發生了第一次爭吵。
嚴格來說那算不上爭吵,只是我情緒失控的單方面發洩。
他輕聲勸我:“出來這麼多年了,總該回去看看的,不管當初為什麼離開家,現在回去看看也好。”他知道我這些年一直惦記著奶奶和舅舅,便順著說:“至少回去看看他們也好。”
可他的話只讓我覺得刺耳,他根本不明白那個家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,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讓我回去冒險。
“我陪你一起回去,不會有事的。”江仍不放棄。
“要回你自己回。”我別過臉,“你確實很久沒回家過年了,今年你回去吧。”
他把我摟進懷裡,目光溫柔而堅定:“我想和你一起回家。這麼多年了,你總該回去看看,也許……當年叔叔阿姨的做法是過分了些,但他們心裡肯定還是在乎你的。這麼多年不見,他們肯定也想你了,我們就回去看看,看完就回來……”
“我說了不去!”我猛地推開他。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非要執著於回家這件事。那個家對我來說只有恐懼,我永遠都不想再踏進一步。
我當初是怎麼跑出去來的,我至今都記憶猶新,右大腿上猙獰的傷疤時刻提醒著我當時的絕望。
沒人知道當我被他們重新抓住時,那種浸透骨髓的恐懼,更沒人理解我第二次拼死逃出來時的窒息感。雖然我當時很幸運,但誰知道下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運氣呢?
逃出來後整整一個月,每晚都被相同的噩夢糾纏,他們揮舞著各種工具毆打我,瘋狂踹我的門,把我綁在車上拖行,把我關在黑漆漆的倉房裡鞭打。
每次驚醒時,心髒都像要炸開,被冷汗浸透的睡衣黏在身上,攥緊的拳頭裡也全是汗,我常常蜷縮在床上緊抱著枕頭哭,有時甚至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,醒來後仍死死盯著房門生怕他們下一秒就會破門而入。
這種刻骨銘心的恐懼沒人能懂,就像我清楚地知道,他們揚言要把我抓回去打死時,絕不只是恐嚇那麼簡單。
即便現在回想起來,那種戰慄與不安仍會瞬間席捲全身。旁人是理解不了的,也許在聽到這些後,只會當作飯後談資的悲慘故事嘆息幾聲。
畢竟針不紮在自己身上,是感覺不到疼痛的。
“總要回去的,不是嗎?我陪著你,我保證什麼都不會發生的……”江亦輕聲說。
“我說了不去!”我猛地站起身,茶幾上的果盤被撞翻在地。我的手在抖,整個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。
他拿什麼保證?如果再發生之前的事,他能保證安全把我帶出來嗎?我不信,我誰都不信,不信江亦,更不信他們。
這幾年,“回家”這個詞一直是我們之間的禁忌,平時偶爾提及,我還能裝作沒聽見,但只要江亦認真勸我,我就控制不住怒火。
最讓我無法理解的是,江亦明明清楚我經歷過什麼,卻還是執意要把我拽回去,拽回那個我拼了命才逃出來的牢籠。
他總是為我父母說好話,用那套陳腐的觀念勸我:“父母再怎麼樣也是愛子女的”,他說我爸媽當年也是隻是太偏激,這麼多年過去了,他們一定很想我,盼著我回去看看。
他們不是偏激,是根本不愛我,像江亦這樣在愛裡長大的人永遠不會懂的。
就像他們總說“父母是為你好”,卻從不問這種好是不是我想要的,他們甚至懶得確認,這種“好”究竟是不是真的好,明明是殘忍的束縛,卻偏要貼上“為你好”的標簽,然後把它強塞給我。
多年不見又如何?不喜歡就是不喜歡。不會因為時間流逝就突然對我産生愧疚,有些厭惡是刻在骨子裡的。
誰都有資格勸我,唯獨江亦不行。他比誰都清楚我經歷過什麼。
他明明在無數個夜晚抱著我一遍遍說“對不起”,顫抖著撫摸我右腿上的疤痕,含著淚親吻它,說他曾經沒有保護好我,他明明什麼都知道,現在卻想讓我回去曾經那個囚籠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