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亦說:“結什麼拜,我才不拜把子呢!”
我聳聳肩,“我也是。”
我很晚熟,在上高中之前,我想的幾乎都是怎麼逃離他們,離得遠遠的。
那個時候好像很流行拜把子,關繫好的,就拜把子成為異姓兄弟。但我不知道那麼做的意義在哪裡。
因為我始終是要離開泉京的,總有一天,離開這,逃的遠遠的。
邵婷婷問我們為什麼,她說,拜了把子,這輩子我們就是異姓兄妹。
江亦說:“要拜也不是拜兄妹。”他看我,在我看向他時,他會立即移開眼神,總感覺是在躲避與我目光接觸。
邵婷婷很早熟,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,拇指和食指扶著下巴,眯著眼打量著江亦,“哦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那時候的我壓根就不明白,她知道什麼了?
我只知道,等初三畢業,上高中時,我就可以住校了,可以暫時離開這個家了。
江亦常常讓我講題,有時候我明明覺得他會做,可他卻執意讓我講。下課時,也總是會講很多笑話給我聽,我不知道他從哪裡聽來的那麼多笑話,但每個都很有趣,都能精準的踩在我的笑點上。
那時候的我們都很單純,根本不懂喜歡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是什麼。
直到上了高中,我才隱約懂了這個詞的含義。
也明白了暗戀的味道。
邵婷婷知道我所有的秘密,知道我不喜歡這裡,知道我想離開泉京。
她說:“我也不喜歡這裡,我想去找我媽。”
我一怔,沒明白她說的話,她爸媽不就在她身邊嗎?
她笑:“其實我都不知道我媽在哪。”
泉京的夏天很熱,躲在柳樹下,迎面吹來風還是有一絲涼意的。我和她坐在校園角落的石凳子上,她抬頭,眯著眼睛看著太陽,許是太刺眼,她抬起手擋在了眼前,陽光透過指縫照在她臉上,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,只聽到她說:“我初三畢業就不繼續上學了,我爸讓我去我表叔的飯店幫忙。”
她說的很隨意,就像是在講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。
那天,也是我第一次聽她的故事。她爸好賭,輸了錢就愛喝酒,醉了就打他媽,四歲時,她媽忍無可忍,丟下她走了。他爸再婚娶了隔壁村的一個女人,那個女人帶著一個三歲的兒子,他爸依舊好賭,輸了錢依舊喜歡打人,不過自從她媽走後,他爸打人的物件就換成了她。
她說:“那女人叫我爸打我,我就打她兒子,她不讓我好過,他們也別好過!大不了魚死網破!”
那年,她才十六歲。
我很佩服她的勇氣,甚至有那麼一瞬間,我也想那麼做,但我知道我不能,在我順利離開這之前,我不能惹他們。
‘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’這句話我回來那年就知道,我也知道,在沒有能力反抗他們之前,我只能乖巧,也可以理解成我害怕,我確實害怕,因為我沒勇氣承擔圖一時之快的後果。
我看著她,心裡有說出來的心疼,“好好存點錢,然後離開這。去找你媽,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。”我從來都不知道,在她的笑容背後,居然還有這麼一段讓人傷心的故事。
“到時候再說吧,如果知道我媽在哪,我就去。”她說。
七年後,她走的那天,在扣扣上給我留言,說:“如果我聽你的,早點逃出來,該有多好……”
“趙弟,我要走了,要去找我媽了。別為我難過,以後我會很開心的,我很怕孤單的,所以,千萬別忘記我哦。”
“趙弟,你很勇敢,祝你幸福,永遠,一輩子!”
她走了,真的去找她媽媽了,去另一個世界找她媽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