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聽眠:“……”
要不說是多年好友呢。
野風迷向,橫吹豎刮的。
竹聽眠撚住在眼前上下造次的頭發,把它掛到耳後,順帶著壓了壓,想要把混沌的腦子按清楚一點。
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。
孟春恩曉之以理:“許多人啊。遇見了,就別指望他會一直在那。”
人與人之間是一瞬間的事兒。
竹聽眠當然知道這個道理,卻覺得頭疼,所以手指又移去太陽xue邊按了按。
孟春恩真誠地勸:“老眠,他那樣的身材不睡一次,真的很可惜。”
竹聽眠特別想把孟春恩教訓一頓,誰知剛剛抬起頭,暈眩無聲而至。
視野裡的風車開始加速旋轉,雲天大地都出現了旋渦。
中暑的感覺是慢性侵入的,等發覺不對勁兒的時候,離暈倒就不遠了。
竹聽眠覺得自己輕飄飄地往下墜,落到一半又被撈住,仰面而看的視野範圍裡,孟春恩睜大眼睛動來動去,還帶著殘影。
他舉著電話,正焦急地同那頭的人對齊資訊。
“對對對,就看風車這裡,你到哪啦?不行我導航去……”
之後說了什麼,竹聽眠就聽不清楚了。
孟春恩的聲音高度濃縮,字詞音調都牢牢地黏在一起,變成個方塊,怎麼著都塞不進耳朵。
她感到視線越來越黑,腦袋往下靠,偏頭這會,透過人群縫隙,她居然看到,也居然看清。
地平線飛沖出一輛小金盃,勢如旱地拔蔥。
真猛啊。
這是竹聽眠暈過去之前最後一個想法。
又來了。
這是竹聽眠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個想法。
她真是有些討厭醫院,也厭煩躺在病床上看到的天花板。
夢境一潮潮褪去,現實一片片尖銳地紮進視線,光點啊色彩啊,都隨之收攏到床邊那人身上,變成一個具體得的輪廓。
秋芒鎮李長青,皺眉版本。
竹聽眠確信他的表情不太好看,而且抿著嘴,並不是愉悅,頰邊的小痣被迫陷入酒窩裡。
他太嚴肅,以至於竹聽眠居然破天荒地感到心虛,又迅速開始納悶自己為什麼心虛。
總不能是被一個小了幾歲的人唬住。
就這個納悶都沒能順利進行下去,因為李長青做出一個無法預料的動作。
他突然俯身靠近,近到需要用手臂撐在床邊才能在不違背地球引力的情況下停住。
病床被他撐出嘎吱一聲,竹聽眠不由偏頭確認——李長青真的做出了個床咚的動作。
竹聽眠意外於他的大膽,也發現李長青試眼底的驚愕。
這人一聲不吭地靠過來,居然把他自己也嚇一跳,然後眉頭很迅速地靠了一下,像是有些疑惑。
還疑惑上了?
竹聽眠再次聽到一聲細微的“嘎吱”,這次是因為李長青用力捏了床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