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
季家老宅的小門上, 貼了新的門聯。
紅底黑字，草書蒼勁有力。
花紙掛在門楣上，隨風招搖著喜慶的氛圍。
一起吃年夜飯, 一起迎新年，是這裡的習慣。
這次, 季遠道和杭左再也不用時刻假裝親密，更不用控制親密的度。不管感情真真假假, 但身體是實實在在觸碰得毫無壓力了。
他們挽著手一起來時, 季老夫人心下一沉。
見識過無數的風霜，自然也見識過無數的夫妻，季老夫人見到二人一致的穿著——皆是高領毛衣, 外套也是一樣的中長款大衣，便憂心上了。
頭兩次見面, 他們的恩愛停留在表層, 甚至有些懸浮, 以至於季老夫人對崔季聯姻信心滿滿，始終認為杭左不足為懼。這一次，季老夫人看到他們開始變得和對方趨於一致, 連同行為都親密自然, 開始憂心。
一群人不過是飯前聚在一起閑聊，他們都要坐在一起。
剛開始, 杭左和季遠道是一起坐下的。中途, 季遠道出去了一趟，回來時, 季承娥等人也來了，杭左那一側的沙發便坐滿了。杭左也挪了位置，坐到了沙發最右邊, 好讓大家一起坐。
客廳裡還有不少座椅，季遠道卻都沒坐。見到季承娥等人，打過招呼後，他抬腳便往杭左身邊走，直接坐到她一旁的沙發邊邊上了。
季承娥瞪大了眼睛，一臉的不可思議。她眼裡的小叔叔向來正襟危坐，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，隨便地坐在沙發邊緣，又不是她哥！季承娥轉頭看看季老夫人，希望自己奶奶能說說小叔叔，讓他注意點形象。
季老夫人只是看一眼，便憂心忡忡，算計了這麼多年竟然被一個外人搶了！她開始為與季遠道血緣關系並不那麼深厚的季家人而憂心，如果她不在了，季遠道是否還能謹記當初的諾言，像現在一樣護著季家人？如果當初季承錦沒鬧一場，安安心心娶了杭左就好了，說不定今天季崔兩家已經聯姻了。季承錦娶杭左，她其實是支援的，兩家可謂是錦上添花，可偏偏是季遠道娶了杭左，兩個都是外人，就更難制住季遠道了！
她看了一眼季承錦，恨她親生的兒子和孫子都沒手段。
季承錦這次和季承娥一起來的，他隔著中間的季承娥，側眼瞄了好幾眼那邊，越來越猜不透兩人的關繫了。
他以為自己和季承娥既然擠在了杭左身邊，季遠道自然會選個遠些的地方坐下，完全沒想到他那冷面冷心的小叔叔就那麼隨意地坐下了，非要坐在杭左身邊。明明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行為，甚至稱不上親密，普通人之間也可以做，但在季承錦看來，卻覺得不簡單。
季承錦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，季承娥也是一臉驚訝，正轉過頭，和他對視一眼。
兄妹倆眼神一對上，季承娥眼中就冒火了，好像在怪他不該退親，又好像在怪他因此把小叔叔折了進去。
季承錦越坐越鬱悶，出去了。
季承娥緊隨其後，一出來就罵他：“我真搞不懂你，杭左不是挺漂亮的嗎？比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好多了吧！你為什麼就非要退親！現在好了，你看看小叔叔都成什麼樣了，坐沒坐相……”季承娥說著說著就心痛，坐相不正了，會連帶著威嚴一起下降！她都有點不忍心說了，“再這樣下去，以後小叔叔就是被吃定的命了！”
這話偏心不是一點點，好像季承錦娶了個漂亮又聰明的，就是皆大歡喜，而季遠道娶了親，變化一點點就該痛心疾首。
季承錦一抬眼：“你哥的命就不是命了？”
季承娥氣憤又不得不承認：“反正不會禍害你！我看她挺聰明的，又漂亮，你娶了肯定是你賺了！”
季承錦：“老妹，你終於說了句我愛聽的。”
季承娥不明所以，她說啥了？她沒誇他哥啊！
……
“小嬸嬸。”
杭左經過一顆老槐樹時，被喊住了。
她回過頭來，一看到是季承錦，馬上就想起了遊戲裡的“六便士”，她忘了刪了！假期幾天過得太混亂，每天醒來和睡前見到的和想著的都是季遠道，其他什麼事都忘了。慚愧！
在季遠道指出“六便士”可能是季承錦時，杭左便隱約猜到季承錦是在故意接近她。但她認為自己的魅力還沒大到會讓季承錦冒著風險綠季遠道的程度！
直到現在，季承錦在四下無人的地方喊住了她。
杭左突然警覺起來，覺得季承錦笑裡藏著刀。想綠季遠道不一定是因為愛情，很可能就是想綠他小叔叔，畢竟季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，她看誰都覺得對季遠道不友好！
她的語氣很不好，很冷：
“什麼事？”
季承錦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，就被這冷冰冰的神態冰到了，一瞬間便想到了季遠道一貫冷臉看人的樣子，這樣子竟然把季遠道的神氣學了個三分像！
“沒什麼，打個招呼，我怎麼覺得——”季承錦故意拖長了音調，慢悠悠地吊人似的，“你跟我小叔叔一樣，不愛笑了？”
杭左心想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笑的，像季承錦這種人不配，更加板著臉：“可能這就是——夫妻相吧。”
她也故意拖長了音調，聽起來有點陰陽怪氣。
季承錦一愣，馬上笑了起來，笑容卻很樂觀，懶洋洋笑問：“那我小叔叔怎麼沒有變得愛笑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