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寧捏了捏手上的煙火棒,只要她一拉引線,煙花竄上天空綻放後,裴硯便會帶兵前來圍剿睿王。
但煙火棒的外層紙殼已經被汗水或潮氣的洇染而變得有些柔軟,恰如她此刻的心情。
若兵戎相見,勝算只有一成,但若跟這位遠道而來的姑姑好好聊聊,說不定尚有一線生機。
轉眼間,那數百玄衣騎兵已一字排開,陣列於城門前。戰馬低嘶,鐵蹄踏地,卻無人喧嘩。陣列正中間,便是那架金馬玉堂的馬車,正對著城門緩緩停下。
一位玄衣女子自車中徐步而下,身披墨色圓領袍,廣袖低垂,淡妝素面,發髻如圓盤一般渾圓齊整地綴在腦後,紋絲不亂。而盡管天色昏昧,燈影昏黃,卻掩不住她周身清冷凜然的氣度。
“開城門,”她終於開口,聲音低沉,帶著不容質疑和拒絕的篤定,“或者,本王自己開。”
她這才抬頭,目光銳利如劍,破空飛去,直指城樓上的李昭寧。
李昭寧站得筆直,毫不畏懼地對上睿王的目光,唇角竟是帶著一絲淺笑:“無詔進京是謀逆大罪,睿王。”
因這話,睿王落在城牆下的目光又倏忽回到城樓上的筆挺身影上,意外地挑了挑眉:“謀逆?”她輕嗤一聲,“本王明明是心繫侄女,讓侍衛一路護送回京探親,何來謀逆一說?”
睿王短短兩句話,就把道理撥向了自己的那一邊,若李昭寧不開門,倒顯得她像個只圖地位不顧真情的冷血皇帝了。
但歷史上那麼多冷血君王,多李昭寧一個也不算多啊。
她向前一步,眼中沾上些許怒氣,語出如劍:“睿王進京前並未請旨,京中也無歸京詔書,不是謀逆是什麼?!”
子涵站在李昭寧身後,雖然看到她劍拔弩張的姿態,卻看到她手中的小煙花筒輕輕地落盡了袖子裡,摩擦布料發出輕微的響聲。
陛下不準備求援了嗎?
李昭寧緊緊盯著城樓下的睿王,目光似虎豹一般威嚴而暗藏殺機,而城樓下的那道目光也兇猛如鷹,四目交彙的一剎那,兩人身邊侍衛的甲冑寒芒一閃,陣風洶湧而起,旌旗獵獵作響。
“欺人太甚!”
城樓上不知是誰吼了一聲,緊接著一支暗箭從城樓上破空而去,快得李昭寧只是在餘光中看到一抹細長的黑影,還未來得及反應,那箭就倏忽沖到了睿王面門前。
“叮!”
一聲輕響,目中只見長袖殘影在空中劃過,那箭便被睿王的劍截斷了,生生劈成兩半,無聲、軟綿綿地落在了地上。
“誰?!”李昭寧怒斥道,微微偏頭,目光掃過城樓上的弓兵,“朕未下令,為何放箭?!”
城樓上寂靜一片,無人回應。
李昭寧皺了皺眉。睿王理虧,她藉此與睿王談判,長安或許還有保全的希望,但此箭一出,便是明明白白、徹徹底底的撕破臉宣戰了。
李昭寧深吸一口氣,無心追責,握緊拳頭緊緊盯著城樓下的黑衣女子。
而睿王眼中竟是寒光一閃,冷笑一聲:“出息了,小皇帝。”
砰地一聲,城樓頂上竟有驚雷炸響,而倏忽之間,勁風裹挾著雨霧傾盆而下,砸在瓦片、城牆、地面上,噼噼啪啪響成一片。
而睿王就在這片嘈雜紛亂的雨霧中,緩緩抬起手,朱唇輕啟,輕輕吐出兩個字:
“攻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