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熱消退,蛙鳴聲聲。
延英殿外,出現了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,剛到,就被小太監引進了屋子。
李昭寧頭都沒抬:“事情辦完了?”
裴硯正欲俯身行禮,聞言一愣,手上的動作也被打斷,就幹脆收了袖子背在身後,緩緩開口:“已讓中尉率領精兵去契丹,挑撥離間。”
她這才抬起頭,望著裴硯愣了一瞬,待明白過來時,禁不住淺淺一笑。
她本意是讓裴硯帶點兵去西北邊境弄點么蛾子,激起兩國紛爭,如此睿王收到訊息,就一定會分兵回去,而到達長安的兵力就會少些。
若西北的動靜足夠大,那麼睿王甚至有可能會直接回涼州去,不再來長安了。
哪知裴硯在圍魏救趙之上,又添了一計借刀殺人。
挑起契丹與回鶻的紛爭,能引起睿王的重視,而大周邊境的百姓也不必受戰事之苦,可謂一箭雙雕之計。
她滿意地點點頭:“辦得不錯。”
“既是如此……”裴硯忽然走上前,居高臨下地盯著李昭寧,目光如一汪氤氳著霧氣的溫泉一般,將李昭寧燙得驀然一驚。
“臣鬥膽向陛下討個賞賜。”
李昭寧心下一顫,但仍就是不動聲色地穩著聲音:“想要什麼?”
裴硯還未開口,子涵便端著茶盤走了進來,給李昭寧書桌上放了一盞,又在堂下偏側的桌子上放了一盞,躬身向裴硯道:“西域的葡萄飲,尚書可以嘗嘗。”
裴硯驀地望向李昭寧,卻發現她眼中盛滿盈盈笑意,微微向他點了點頭:“試試?”
裴硯便壓下心頭悸動,走到一旁坐下,端起茶盞來輕輕品了一口。
茶香淡,果香卻濃鬱,而入口並不甜,泛著淡淡的澀調,與鼻腔中的清甜混合得恰到好處。
裴硯不禁點了點頭:“好茶。”
李昭寧笑道:“裴卿喜歡,不放多飲兩口,”她眨眨眼睛,低頭看手中的奏摺,“賞賜嘛,邊喝邊想。”
裴硯不疑有他,低下頭又喝了兩口,剛放下茶盞,眼前便是一陣眩暈。
他驟然一驚,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,而下一瞬,眉眼便鬆了下來,整個人也緩緩地向地面滑落下去。
子涵眼疾手快地過去將人扶住,戳了戳他的人中,確認他昏迷後,才回頭向李昭寧道:“陛下,他短時間內……應該是不會醒了。”
李昭寧點頭,方才眉眼間的明朗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:“脫吧。”
子涵愣了愣:“在這裡?……陛?……下?”
李昭寧蹲下來就開始解裴硯腰間的革帶,語氣清淡得彷彿這只是一具穿著衣服的骨架,“又不是脫光,慌什麼,快脫。”
子涵:……
不一會兒,衣冠楚楚的裴硯便被剝得只剩一身中衣,軟軟地躺在地上,眉梢舒展,雙眼微闔,燭光下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。
“像一支任人採擷的鮮花。”李昭寧歪歪腦袋,點評道。
子涵忍不住噗哧一笑,替李昭寧又墊了一雙鞋墊,拿給她:“陛下看看,這樣可夠高了?”
李昭寧穿上那雙墊了□□層鞋墊的靴子,走到鏡子前看了看,又命子涵拿了兩只小扁圓的布團子來墊高肩膀,這才將裴硯的衣服往身上套。
霎時一陣清爽酸涼的柑橘香氤氳而來,混著桂花的清甜之氣,李昭寧忍不住吸了吸鼻子,又想起那日在長安城郊,他交給李昭寧提神的那個小瓶子。
這香沒有尋常薰香的煙火氣,李昭寧忍不住又抬起袖子聞了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