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皇宮靜悄悄的,禦書房內,陳崔與李昭寧正相對而坐,陳崔在批摺子,李昭寧在看話本,一派君臣和諧景象。
李昭寧不時看向窗外,握著書的手有些顫抖。
終於,一個小太監推開門,滿面愁容,伏在陳崔耳旁耳語幾句,又退後垂手靜立。
陳崔抬頭,看向李昭寧:
“臣還是低估陛下了。”
李昭寧勾唇一笑:“哦?”
“陛下可知當年為何罷科舉?”陳崔眼中無任何情緒,語氣也是淡淡的。
老東西竟然沒有生氣,也沒有罵她?!
李昭寧不知他是何意,身體微微前傾,收了笑容:
“願聞其詳。”
“那些舉子慣會寫些‘閹豎擅權,禍甚藩鎮’的話,顛倒黑白、矇蔽世人,還汙衊了臣與陛下之間的君臣情誼。這樣的人,老奴怕髒了陛下的眼睛。”
“這次不會,”李昭寧笑道,“朕要考的,是話本小說。”
陳崔猛地抬頭,書房內所有的宮女太監也都齊刷刷地望向李昭寧。
李昭寧眼神晶亮又膚淺:“如今書肆中話本賣得挺好,寫話本的人也多,若專門為此辦一場科舉,納入宮中,作為禦用作者,既能讓朕有個消遣,又能讓天下士子得了指望。”
陳崔沉吟片刻:“那考官呢?”
李昭寧暗暗舒了一口氣。
看來,老東西信了她的虛榮淺薄、貪圖享樂,不會再攔著她舉辦科舉了。
李昭寧站起身,謙卑恭順地低著頭:“但憑節度使安排。”
陳崔笑道:“臣確實沒什麼好人選,陛下想用誰,便用吧。”
……
老東西竟然不上當。
這場科舉太過荒唐,陳崔若要舉薦人選,一定不會推薦他的黨羽去做,而是會找些朝中舊臣,借不入流的考試來羞辱他們,而李昭寧則恰好趁著陳崔的打壓,雪中送炭、拉攏人心。
但李昭寧的算盤落了空。
陳崔不接茬,意味著李昭寧得另想辦法,自己去促成這場科舉。
但她剛上位,支持者寥寥,就算是裴硯對她盡職盡責也只是與她的利益交換,其他人更無什麼交集了。
她只得道:“那……等考官的人選確定,我再來與節度使商量吧。”
陳崔笑道:“但憑陛下吩咐。”
禦書房外,裴硯臉色發青,負手而立。
一個小太監走出來,看到裴硯,會意道:“尚書稍等,奴這就去為您通傳。”
裴硯淡淡道:“不必了。”
若學子們痛哭流涕、感激涕零盼來的科舉是考話本和小說的,那麼大周的命數,或許也要盡了。
先帝臨終寄願,終究還是所託非人。
裴硯走在夕陽餘光裡,紫色的錦袍上流光溢彩,似暗夜星河,卻在他走入陰影的一瞬間盡數熄滅。
荒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