沁兒用涼水絞了塊帕子來,一面朝她額上敷,一面嘆道:“小姐倒是不急,只怕夏國那位公主急得很。”
如卿覺得額上涼絲絲的,很是舒服,暈暈乎乎的閉上眼道:“唔,這個麻煩公主,是得想法子料理料理。”
這一病,直到七日之後方才大好。期間如卿只覺得時而清醒些,時而糊塗些。清醒時便總勸自己索性快刀斬亂麻,獨自遠走遙迦山去尋找爹孃和師父;糊塗時便總想掙紮著去找到簡澤,想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他如若他敢娶裕菲,自己便掀翻這整個九州十八國。
待到這病全好了,如卿整個人也和緩了不少。她又花了幾日時間細細思忖這事兒,終究覺得須得心平氣和的同簡澤仔細說明白了才好,興許他有辦法應對也不一定。
於是這一日如卿又起了個大早,特意悉心梳洗妝扮了一番,一路風塵僕僕的來到簡澤的書房外。
可今日與往時不同的是,書房門窗的竹簾都垂了下來,外間的大門也掩起來了。如卿心下奇怪,不明所以的來到門前正欲抬手叩門,卻聽見書房裡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道:“流霜哥哥,菲兒請郭太傅算過了我倆的生辰八字,太傅說是這可是千年難遇的天作之合呢。”
窗邊傳來簡澤的一聲笑,分不清是喜是怒。他笑罷了又道:“你兄長沒能娶到夕兒,鬧得大家都顏面無光。現在夏熵侯將你嫁來做世子妃,對兩國來說倒都是個臺階,如此一來皆大歡喜,是不是?這一出我早已經料到了。”
如卿立在門外,只覺得心頭一震。難怪簡澤那時問她,幫簡夕逃婚難道就不怕給自己招惹麻煩麼?她還傻傻拍著胸口說自己滿身麻煩不怕多這一樁。原來簡澤所說的麻煩,指的竟是這樁因自己仗義助人而砸到他身上的爛桃花。
書房裡裕菲軟著嗓子嬌嗔道:“不管裕戎他娶沒娶到老婆,菲兒可遲早都是要嫁給流霜哥哥的呀。菲兒跟著哥哥這麼久,難道心意還不夠明白麼?”
如卿被酸得顫了兩顫兒,聽見簡澤淡淡道:“如若有一天我不是大殷的世子了呢。”
裕菲“噯呀”一聲,嗔怪道:“這話可萬萬說不得!”停了片刻,她又柔聲道:“我們大婚後,菲兒定會好好輔佐夫君,再加上有我父王做後盾,流霜哥哥定會如虎添翼勢不可擋。只是,那時候哥哥可不許喜新厭舊,一定要好好疼惜菲兒才是。”
如卿膝蓋抖了一抖,繼續打了兩個顫兒。
屋內默了良久,簡澤忽然啟聲道:“過來讓我瞧瞧你的手。”接著便是裕菲無限嬌羞的一聲輕笑,笑罷了又軟著嗓子道:“哥哥,好看嗎?人家腳踝上還有更好看的呢……噯,慢點兒。”
如卿呆呆向後退了兩步,只覺得胸口一陣兒一陣兒的發冷。窗欞邊簡澤又道:“你母後可安好?我須得去拜見拜見她老人家才合禮數。”
裕菲自然喜不自禁,忙媚聲道:“母親平時不大見人,不過若是流霜哥哥前去探望,她必定歡喜。”語罷如銀鈴般咯咯笑起來。
她的每一聲笑都彷彿巨錘一般重重砸在如卿的心口,砸得如卿痛到恍惚。
如卿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世子府回到鎖雲庵的,只記得這般恍惚了三日,到了第四天清早,她一口氣吃了三碗陽春面,然後拍了拍袖子,決定將所有的難過和令自己難過的人都從腦中痛痛快快的抹掉。
沁兒見小姐這般反常,頗有些擔憂,可又不好開口來問,只得小心翼翼的陪著。
又過了三五日,世子府上的大丫頭來請如卿進府,說是有要緊的事兒商議。如卿只推說不得空,說什麼也不肯去。隔了兩日,那丫頭又帶了簡澤的親筆書信來,說是必得如卿親閱。如卿笑著接了卻也沒拆,只隨手扔進了妝盒裡。再後來那丫頭來時,也不提請她入府的話了,只說那小隼很愛吃沁兒帶去的肉蟲子,囑咐沁兒有空了再送些去。
至此如卿算是終於得了清靜,又整天在鎖雲庵中閑晃起來。時而帶著姑娘們練練劍,時而在草廬中削荊為筆講講兵法,東顛西跑不亦樂乎。只是每到夜深人靜時,她都覺得心裡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還是空空落落,不大舒暢。
這一日午後,如卿無所事事,一路閑逛至聞頁閣。閣內四五個姑娘正一面補書一面談天說笑。柳蓉蓉坐在窗邊的的木幾旁挑揀著殘書碎片,妙兮則坐在她對面小心的整理著一張已經補好的書頁。
見如卿上樓來,妙兮笑著招呼她道:“小如,快來瞧瞧這個。”如卿答應著來到木幾旁,只見妙兮面前攤著的一幅曲曲彎彎的圖畫。
“瞧著花花綠綠的,也不知可有用嗎”妙兮朝她溫婉一笑,眉眼彎成新月的模樣兒。
如卿小心翼翼的拈起這頁書來,卻見上面畫得竟是一幅地圖。
這幅斑駁的地圖上詳細的標明瞭封印無生之蓮的方位,進入山底洞xue的路線,以及山場內層層機關的鋪設。
而這座鎮守無生的山,正是露華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