沁兒卻眨巴著眼睛認真道:“小姐怕是不知道,說來還真有傳聞呢!傳說南境遙迦山的僧人有一種秘術,每日用秘製的藥湯沐浴,真能令人返老還童,青春永駐呢。”
如卿抬起臉來“嗯?”了一聲,好奇道:“這倒是沒聽說過。”
沁兒嘿嘿一笑,乖巧道:“咱們小姐自然不用那秘術了,小姐已經夠水靈白嫩的啦。”
“再水靈再白嫩也是無用。”如卿輕嘆了一口氣,微微搖頭道:“我倒寧願舍了這矜貴的身子,同爹和……哥哥們一起上戰場去。”
那個熟悉的名字到了嘴邊,又被她硬生生的嚥了回去。一不當心咬到了舌頭,頓時疼得直吸氣兒。
聶江風,今天夜裡他恐是不會再去夜賽龍舟,幫自己取回那惹人笑話的香囊了罷?如卿只覺得心尖上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絞,疼得喘不過氣。
“咱們家如卿小姐就是與眾不同。”沁兒又向水中撒了一把花瓣兒,脆聲道:“別人家小姐都盼著能嫁個稱心如意的郎君,咱們家小姐卻總惦記著沖上戰場去打打殺殺。”
如卿掬起一捧水來抹了一把臉,假嗔道:“你這小妮子,幾日不管教便越發的牙尖嘴利了。”語畢,又掬了一捧水去潑她,沁兒笑著躲開了。
兩人一直磨蹭到蘇婆婆遣人來催,才不情不願的起身出浴。沁兒取了件翠綺浴衣與如卿披上,又加了一件外袍,將她裹得嚴嚴實實。
按照太澤民間習俗,每到端陽節,新嫁出門的女兒都當要回孃家過節,俗稱“躲端午”。葉雲溪雖只是表親,可將軍府也算是她半個孃家。
如卿揣測著表姐今日必是會回來的,就是說,聶江風也必是會回來的。
她打心眼兒裡覺得自己委實是倒黴,聶江風若是娶了別家的女子,自己縱是再痛苦再傷心,但眼不見心中便不會那麼難過。可他娶得卻偏偏是自己那弱柳扶風的表姐,自己縱是心中悽苦,面上卻還得笑臉相迎。那般滋味,委實是酸澀的很。
如卿神色鬱郁的在妝臺前坐下來,頗有些恍惚的瞧著自己。那鏡中之人端地是花容月貌,就是蒼白晦暗了些。
沁兒在如卿身後站定,伸出小指來挑了些桂花頭油,在掌心裡慢慢揉開了,輕輕的塗在如卿的發梢,靈巧的綰了個垂雲髻。綰罷了發髻,沁兒左瞧右看一番,又挑了一隻珍珠發簪來替如卿插好。如卿磨蹭著不願去前廳見人,只道發式不合意,拖著沁兒梳了一遍又一遍。
然而縱是她有千般不樂意,萬般不情願,前廳還是要去的,表姐和表姐夫亦是不得不見的。蘇婆婆遣蓮露來催促了三回,如卿才終於艱難的邁開腳步,勉勉強強的出了屋門。一路如同英雄就義一般,十分悲壯的行至了前廳門外。
誰知人還未走近,便已經聽見了葉雲溪溫婉柔和的話語聲和聶江風爽朗豪氣的笑聲。
如卿的身子僵了一僵,立時非常不爭氣的決定丟盔棄甲落荒而逃。
她悄無聲息的挪動著步子,輕手輕腳的向後退著,正想不帶一片雲彩的默默溜走。卻不料那廂裡葉雲溪已經眼尖的瞧見了她的裙角。葉雲溪一面親熱的喚著如卿的名字,一面盈盈起身,款步上前來迎她進廳裡。如卿見已是欲走不能,只好奮力扯出一個十分僵硬勉強的笑容來,齜牙咧嘴的被表姐挽著胳膊進了前廳。
此時只有如卿是姍姍來遲,大哥青蔚,二弟青瑜和小弟青珩早都已經到齊。紅木八仙桌上擺著幾碟精緻的花式點心和一盤氣味清甜的粽子,各人面前的茶也已經添過一回水。如卿抬起眼來迅速的掃視了一週,發現只有聶江風身側的一個位置是空著的。
如卿傻了片刻,暗暗絞著衣袖,只覺得今日諸事不順,十分後悔清早起床時沒有先翻翻黃歷。
聶江風眯了一對深黑的眸子表情莫測的望著如卿,良久才有些好笑的問道:“華大小姐,不過來坐麼?”
如卿面上微微紅了一紅,攏著袖子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,小聲嘀咕道:“坐就坐。”語罷,一咬牙一跺腳大步行到那空位上坐定了。
聶江風在她身側神態自若的喝著茶,周身彌漫著一股陌生卻十分好聞的香氣。如卿輕且淺的呼吸著,小心的壓抑著自己滿腹鬱郁寡歡的心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