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 章 我是你男人
沈雲舒沒直接回家去, 先帶著小知言去了趟河東的廠子。
廠房現在已經收拾得大差不差了,人也容易招,就是訂縫紉機花費了些時間, 三個老闆經過幾天的多方比較, 最後讓陸秋明找人訂了一批二手的縫紉機, 價格相對來說便宜好多, 不過機子多少都會帶些毛病, 這都是賣家提前知會過的。
交錢之前, 沈雲舒特意跟著陸秋明過去確認過每臺機子的情況,問題都不算大, 修倒也好修, 就是會比較煩鎖,得需要些時間,陸秋明這兩天都在盯這件事。
他們已經接到一個訂單, 量不大,算是試單, 他們計劃是週五之前把縫紉機都修好, 這週末就開始試工兩天, 看看哪有問題好做及時調整,然後盡快把客戶的單子給做出來。
雖然這單客戶要的不急, 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訂單,肯定要讓客戶看到他們的交貨水平,不能拖到最後。
今天修理的進度比較快,只剩最後兩臺, 陸秋明不想留到明天再耽誤一天的時間了,他打算今晚把這最後兩臺修完再回去,怎麼也要到八九點才能結束。
沈雲舒想著得去跟值班室裡的人打聲招呼, 說他們這邊今天要晚些時候走,再順路去食堂給秋明哥和師傅買些飯回來。
小知言看師傅修機器看得都挪不開腳,沈雲舒叫他都沒聽見,陸秋明看他一個小娃娃對這些事情這麼著迷,覺得很稀罕,讓沈雲舒盡管去,小知言有他看著呢,出不了事兒。
沈雲舒也知道出不了什麼事兒,但人不在她的視線裡,她還是有些不踏實,買完飯路過辦公樓,本來想要不要上樓去看看他什麼時候能走,上了兩步臺階,最後又收住了腳,萬一他在忙,她去了也是耽誤他的時間,有什麼事情還是回到家再說。
她一轉身,看到迎面走來的人,有些愣住,腦子裡模模糊糊閃過一張似曾相識的臉,何燕婷今天沒有戴眼鏡,沈雲舒突然想起了她為什麼會覺得她眼熟。
何燕婷看到沈雲舒,腳步也慢下來,她看照片的時候,就已經覺得驚豔,現在看到真人,才發現照片都沒把這雙眼睛的靈動拍出十分之一。
顧松寒哼著小曲兒從樓上下來,看到這一幕,小曲兒在他嗓子裡登時戛然而止,他語氣誇張地先叫沈雲舒,“嫂子,你找我哥嗎?他今晚有飯局,已經走了,走了得有半個多小時了,你要是有急事兒,我現在給他大哥大打個電話。”
沈雲舒回道,“不用,我沒急事兒找他,就是看看他什麼時候走。”
顧松寒飛快運轉的大腦還沒想好要怎麼介紹何燕婷,何燕婷已經先一步走上前,伸出手對沈雲舒道,“你好,我是何燕婷。”
沈雲舒聽出了她就是那晚打電話的人,她也伸出手,回道,“你好,我是沈雲舒。”
顧松寒怕何燕婷再多說什麼,直接截住她的話,“嫂子,何工之前在德國留過學,廠子裡新進的那批生産線是德國産的,遇到一些翻譯上的問題,請何工過來幫幾天忙。”
又對何燕婷道,“何工,陸總工找你好像有急事兒,都去了你辦公室幾趟了,你快上去看看吧。”
何燕婷蹙眉看他一眼,這瞎話能編得再明顯一點嗎。
顧松寒笑得尷尬。
沈雲舒能感覺到顧松寒的緊張,也就不多留,只說那就不耽誤你們忙了,又大方回視何燕婷打量的目光,對她微微頷首,客氣地道一聲“何工回見”。
顧松寒抹一把腦門上出的虛汗,在心裡道一聲謝天謝地,還是嫂子體諒他的苦。
沈雲舒看顧松寒這個樣子,好像有些知道他那晚說的“別在你嫂子面前多嘴”指的是什麼。
她拎著飯慢慢地往回走,走在她前面的兩個人嘀嘀咕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,將她的思緒拽回來,他們的話也進到她的耳朵裡。
其中一位神神秘秘道,“那位喝過洋墨水的何工好像是沖著馮老闆來的,據說她之前和馮老闆是同學,兩家還是世交。”
另一位嗓音揚起了些,“是吧,我就說她一個城裡姑娘怎麼想著往咱這兒跑,她不知道馮老闆結婚了嗎?還這樣拋家舍業地奔過來,”他說著話又壓低了些聲音,“你是沒見過馮老闆現在那位,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看。”
“嗐,好看又怎麼了,好看又不能當飯吃,你想啊,一個是機械廠的工人,撐死也就是個中專畢業吧,家裡要什麼沒什麼就不說了,好像還是帶著一個小侄子嫁過去的,另一個呢,都能去德國留學了,家庭條件肯定擺在那兒,關鍵她還是個博士,對馮老闆的幫助只能多不能少,馮老闆可是個本事人兒,以後不定會做出多大的事業呢,一個對他來說是拖累都不為過,另一個是助他攀青雲梯的幫手,你說你要是馮老闆,你會怎麼選?”
另一個人幹笑兩聲,又為難地撓撓頭,“我又不是馮老闆,這也輪不到我來選。”
兩個人說著話拐了彎,進了廠房裡。
沈雲舒諷刺地扯了一下唇角,她今天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話,上午在茶館裡,他父親坐在她對面,將她的條件一一地擺出來,又嚴厲地質問她,你除了會拖累他,你還能給他什麼。
現在想想,她當時的回答實在是過於天真,也不怪他父親聽完陰沉著臉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,還不讓她把他們今天的見面跟他說一個字。
她也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跟他說上午的事情,老太太說他跟他父親一直都不太對付,她不太想因為她再給家裡惹出什麼不必要的官司來。
沈雲舒走神走得厲害,沒注意到身後的腳踏車鈴聲響,她被疾馳而過的腳踏車刮到,身子趔趄了下,又想護手裡提著的飯,沒穩住腳,右腿的膝蓋直接撞在了馬路牙子上,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些,她一時動不了,只能站在原地慢慢地緩著疼。
在後面走著的陸釗遲疑著要不要上前,他還沒邁腳,沈雲舒抹掉眼角的淚,緩過那陣鑽心的疼,挪著腿一步一步地走遠了。
陸釗若有所思,他原來以為老闆結這個婚,完全就是被色相所迷,昏了大頭,現在看著那個略顯倔強的背影,不知道怎麼的,他好像品出了些別的東西。
沈雲舒等到晚上小知言睡著了才處理膝蓋上的傷,多虧她穿得厚實,只是輕微的擦了些皮,她拿棉棒簡單消好毒,看了眼牆上的鐘表,已經快十點了,他還沒回來,沈雲舒猶豫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,又想他也沒打電話回來,應該就是還沒應酬完。
她在煤爐上坐上鋁壺,等他回來要是餓,可以下點面或者餛飩,又將髒衣簍裡的衣服都手搓出來,雖然有洗衣機,她還是用不太慣,小件的她基本都是手洗,等到十一點,她去院門口轉了一圈,還是沒聽到衚衕裡有什麼動靜。
她回到屋,半窩在床上織起了毛衣,心裡記掛著事情,織了一會兒就織不下去,又拿過床頭櫃放著的雜志一頁一頁地翻看著,心也慢慢靜下來,眼皮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些沉,但睡得不實,外面響起動靜,她就睜開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