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應景,原本冷冷清清的卓家大堂裡也應景地擺上了鮮花盆景。桌上請出了父母二人的牌位,牌位前放了一桌子的菜餚果子。
酥爛的盞蒸羊,鱖魚做的假蛤蜊,清爽的驪塘羹,包了韭黃竹筍的春餅。至於蜜餞更是琳琅滿目,韻果兒、笑靨兒、香櫞子,嘉慶子,據說都是父母雙親在世時喜歡吃的東西。
卓家一年到頭都吃的簡單,有時候兄弟三人在家,一人一碗湯餅就能打發一頓。只有正月初一的這頓祭祖年菜最為豐富,是僕人提前從樊樓訂來的。從小到大卓全最盼望的就是過年的這一頓。等上完香磕完頭,這些飯菜都能進自己的五髒廟了。
為了不讓人瞧出端倪,卓全擺出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。
桌不群和卓不凡已經等在堂下,傭人老於在地上鋪好三個蒲團,老沈遞上點燃的香。
“列祖列宗在上,不肖男不群帶領幼弟不凡,阿全在此祝禱……”
卓不群神情肅然,舉止端莊,即便是禮部的官員蒞臨,也挑不出他身上半點毛病。據說當年確實有禮部的人想要招攬他大哥,不過被他拒絕了。他一介書生,不知道為什麼一門心思要在刑部幹出點名堂來。
聽六扇門其他的兄弟說,他大哥這幾個月在大理寺那邊忙忙碌碌許久,似乎有什麼大動作,好像是破了一個了不得的大案子,就等著過完年論功行賞,加官進爵呢。
他們兄弟二人雖然同處公門,但是在家很少提到各自衙門裡的事情。要不是同僚提醒,卓全可能是全家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。
卓全跟著二人行禮如儀,青煙嫋嫋升起,他的思緒也逐漸散發出去。
他突然想起本來應該劉一峰的案子後來被移交給了大理寺,到現在還沒找到他的蹤跡,難道是這家夥到案了?
等等……
卓全呼吸一滯。
那天夜裡在仁美坊的那間空屋子裡說話的男人,有沒有可能是劉一刀?
“啊呀三少爺,你這是做什麼?”
耳邊響起老於的驚呼,卓全低頭一看,手裡的三根香被他掐斷了,噼裡啪啦落在地上,燃燒著的煙頭把才鋪上去的地毯燙出了一個小窟窿。這地毯一年才拿出來用一回,珍貴無比,老於露出心痛的表情。
“我走神了……”
卓全急忙起身,沒想到一個趔趄,後背又撞上了一旁的茶幾。
那茶幾上擺著一盆水仙花,開得金黃雪白甚是燦爛,是他家卓二少特意花了高價找人從莆田買回來的。平日裡都放在自己的書桌上,如珍似寶地愛惜,就連盛放的器皿都是什麼哥窯名器。因為祭祖的關系,在卓不群的要求下不得不拿出來做點綴。
眼看水仙連花帶盆就要落到地上,說時遲那時快,卓不凡猛地伸出右腳,輕輕一踢。花盞輕輕巧巧地飛了起來,他一臉慌亂伸出沒拿香的左手去接,可惜,依然棋差一著,“哐啷”一聲,水仙落在地上,連花帶盆砸了個稀巴爛。
“都是你不好,我的淩波仙子啊!你小子大白天做夢呢?”
卓不凡指著水仙的“遺骸”沖卓全破口大罵,“你陪我水仙花,你陪我哥窯花盆!我攢了半年的月錢才買到的花盆!”
說著,把香往地上一扔,擼起袖子要和卓全拼命。卓全自知理虧,反身就要逃跑。
“全部給我跪下!成何體統!”
身後傳來卓不群的暴喝,兄弟兩人自知闖了大禍,連忙一起跪倒。
當天下午,卓不凡哪裡都去不了,跟卓全一塊在正堂裡罰跪。
“我好不容易才有三天的假,被你活生生消磨掉一天……今年才剛開頭就這樣,一定順利不起來。我跟你說,我要是考不上進士,也是你的關系!”
卓不凡連連唉聲嘆氣,卓全卻一言不發。
他看得清清楚楚,本來那盆花已經被二哥的袖子捲到了。但是他故意把手一抖,花盆才落了地。
欲蓋彌彰!